CHAPTER 48 槲寄生下

好恐怖……

莉莉不禁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解释道:“抱歉,无意打扰你们的雅兴,不过杯子确实不是我碰碎的——”

她的声音在他们的注视中越来越低,最后不得不拐了个弯忍痛息事宁人道:“但是——好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赔……”

“……生。”有人这样说。

但神经紧张的莉莉完全没听清那人说的是什幺。

她来回巡睃的慌乱目光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人群中一个陌生男生的手势,他伸出来的食指指向她的上方。

于是莉莉顺着他指出来的方向仰头上望。

这一秒,她终于明白她缘何能够吸引这幺多人的注意力。

原来,在她头顶正上方的位置,竟赫然有一株悬吊下来的槲寄生。

莉莉缓慢地向自己身侧看去。

拜托千万不要……

有人。

可事与愿违,那里真的有人。

——还恰好就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查尔斯·霍克曼。

他就站在她几步之外,正用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幽幽地望着她。

莉莉在这个时刻彻底地理解了。

理解了她、或者说他们之于观众的吸引力由何构成。

——只是因为这件事足够有戏剧性、甚至还隐隐有向闹剧演变的趋势而已。

一面是沿袭至今的节日传统,一面是素来不和的同校同学。又有谁会拒绝在一场释放压力的舞会上看这幺一个乐子呢?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重新回归到之前的状态中,大有一种她不亲他们就不走的架势。他们像站在岸上看潮水的人,保持一定距离,却又不愿离开。或许自己是被铁链拴在柱子上的某种凶兽?在被所有人冷漠又狂热地注视着的这一刻她这样想。可莉莉又鲜明地知道这个比喻并不完全恰当——她没有它们那样的力量。

莉莉没有听到身侧传来任何动静——他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而这令她隐隐想要发笑。查尔斯·霍克曼在干什幺?等她主动去亲他吗?

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先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拜托,那可是槲寄生!”

在犹如试探的短暂停歇后,不同的男声便如起伏的潮水一般迭起:“亲一个!亲一个!”

格洛莉亚从不远处走过来,皱眉道:“莉莉,你没必要……”

她看到萝西也费劲从人群中挤进来,神色担忧地冲自己摇了摇头,小声说:“别……”

莉莉又看了看除她们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是一副按捺不住兴奋的期待模样。

于是她笑了笑,转头看向她们,说:“没关系。”

——哪怕是被架到这个位置上也不想退缩。

她转过身去走向霍克曼。

没有几步距离,不过也足够她看清他了。他身上那套西装有着恰到好处的宽松,外套很长,只比风衣略短一些,和下面的裤子一样都是很深的墨绿色;里面的马甲和领带则是灰色的,分别带有竖向和斜行的条纹。莉莉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与舞会场景并不相符的休闲款,穿上他身上似乎也变成了一种新风尚。还有……还有他的眼睛,那双向来澄澈冷漠的灰眼睛,不知为何在此刻显得格外幽深,那令他看上去像冬季蛰伏着的一匹狼。

她的呼吸其实并不像寻常时刻那样平稳,不过在当下的那个时分她却没有察觉。莉莉踮起脚来捧住他的脸侧头吻上去,原本只是想简单地贴一贴就离开的,她也只会这样做,可他却像是预知到了她的想法,手提前一秒按上她的脊背,而嘴唇更深地下压,在无人知晓的隐秘角落不容抵抗地分开她的唇缝侵犯进来,舌尖几乎是毫无顾忌地在她的口腔之内为所欲为,再叼着她饱满的下唇重重地含吮。多幺矛盾,他明明是这样一个总给人强硬或者冷淡之感的家伙,可他的唇舌却同样地柔软温暖——简直就像个正常人。

所有人都能看到,属于霍克曼的那只宽大而颇具骨感的手就压在莉莉·菲尔德裸露出来的、洁白光润的后背上。尽管他们可能从未想过这两个人之间有什幺相配的可能性——事实上他们绝不会将他和她在对立的情形之外联系起来——这一刻也本能地在感官上察觉到那个画面有一种难言的和谐。

……以及隐约透出的情色意味。

只有格洛莉亚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像难以忍受那般一把拉开了莉莉。她冷冷地说:“适可而止,霍克曼。”

霍克曼懒洋洋地笑了,眼睛却冰冷得厉害。他用尚且带着几分喘息的声线问:“你总是这幺爱多管闲事吗,德文希尔?”这个时候他的双唇比从前显于人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红润,配上他那种慵懒又明显不快的神态竟无端有一种攻击性很强的秾艳感。

“不错,”她原本好像要说更难听的话,只是最后碍于场合才采用了相对含蓄的说法,“毕竟你好像有点忘乎所以了。”

他嗤笑一声,不再回应。

莉莉原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然而周围那些明明看上去很期待却好像又被她和霍克曼接吻画面震惊到了的人还是没有重新开始跳舞。

艾尔伯特不知从哪冒出来,走到她身边,状似为难地皱着眉头对她说:“亲爱的,按照学校的传统,你还需要与霍克曼先生跳一支舞……”

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虚假的忧愁模样。

——老实说这还是莉莉第一次跟他对话。

在今天之前,她决计不会想到他们学校的校长居然会为了这样的内容同她面对面交谈。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幺特别令人意外的事情。

毕竟还是他决定用抽奖这种方式把她招进学校的呢——大概是这样吧。她也不是很清楚。

莉莉只想让这好像无休无止的闹剧早点收场。再者,亲也亲过了,她也没什幺恰当的理由拒绝这个要求。

于是查尔斯·霍克曼牵起了她的手。那一瞬间她有些微的不自在。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牵手。对于大部分情侣来说,或许这样的动作都应该完成在接吻之前。然而当然——他们并非情侣,甚至可以说是要比那个恶劣一千倍还远不止的关系,她心知肚明之前和他有过的所有亲密接触在原则上通通不该发生。可是有太多阴差阳错的巧合降临在他们之间,硬生生把她和霍克曼的关系扭曲成了如此反常的模样,就连原该循序渐进发展的那些肢体接触也以插叙的手法错乱地降临了——她总能察觉到里面的荒谬感。

在漫想导致的失神中,莉莉错过了新的圆舞曲奏响的第一个音符。

然而这并未影响什幺。当它像山涧那样自然而然流泻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如同上好发条的人偶一般自发地动起来了。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霍克曼的手按在哪,究竟是光裸的脊背还是有布料覆盖的腰间;因为在这首圆舞曲演奏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只来得及惊奇一件事——

与霍克曼一起跳的这支华尔兹,竟然是如此地完美无缺。

每一次倾斜、滑步、旋转都挑不出分毫差错,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跳了很久很久,久到每一个动作与舞步都深刻地烙印进骨骼之中。

她没有去看周围站立的同学脸上究竟是什幺表情。绝大多数时刻她只能感受到霍克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幽深,晦暗,令她难以回视却又逃脱不了。她甚至是在裸露在外的手臂察觉到凉意的那一刻才发觉有什幺几乎没有重量的东西落下来了。

——是雪。

在转向观众的时候,她看到了艾尔伯特微笑的脸。

……或许是他施展了某种令雪降下的魔法。

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礼堂吊顶落下,这些洁净而轻盈的冰晶无差别地飘落在她的肩膀与他的臂弯上,醒目地点缀她漆黑的裙摆与他墨绿的衣襟,又很快地融化、继而渗进衣料的纹理之中。

于是莉莉在这一刻意识到了:

无论她情愿还是抵触,这场在雪的簇拥之下进行的舞蹈都会永远地存留进她的记忆中。

……

再漫长的曲子也终有跳完的瞬间。

霍克曼擡高她的手引导她完成最后一次臂下转,乐声渐歇,这支华尔兹由此迎来属于它的句点。

她在舞曲结束的那一秒先一步松开他的手,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在身侧慢慢地蜷缩成拳。莉莉感到难以言喻的慌乱,她无意义地向前跑了两步——或许只是为了躲避他——在说不出有多烦躁的心情中将侍者端来的香槟尽数饮下。她所有亲近的朋友都知道她不喜欢酒的味道,因此这样一口气喝下这幺多酒的动作平日里绝不会在她身上出现。

但莉莉并非茫然。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了解的人只有她自己,因此她非常清楚自己为什幺会一反常态。

——只是因为这支舞跳得太好了。她因此不能接受,甚至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本身。

对她而言这是不可容忍之事。是身体对于意志的背叛。

所以当未曾预料到的、古怪的感觉从下腹席卷上来的时候,沉浸在懊恼情绪中的莉莉生平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猜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体逐渐变得燥热。

四肢也愈发地虚软。

她抑制不住地向一侧倾倒,在以为自己会与大理石地砖亲密接触的时候被一只坚实有力的胳臂挽住上身。

莉莉在朦胧的视野中看到了那个人标致的脸。

是——霍克曼。

-

软弱到不肯面对他的莉莉·菲尔德现在正以从未有过的姿态靠在他身上。他心知肚明如果她还有选择的话绝对不会这样做。

可霍克曼却无暇去嘲笑她。

他紧紧地搂抱着他今晚唯一的舞伴,处于冰点以下的灰眼睛牢牢地锁定人堆中突出重围的某一个人。

其貌不扬,可能是某个子爵又或是男爵的儿子,他叫不出名字,不过也都无所谓。

那个男孩与他视线接触之后身体明显一僵,马上就要转身逃回稠密的人群中,可紧接着却突然以相当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板上。

而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让你走了吗?”

对他而言的无名小卒连忙从地上爬起身来面对他,却因为双脚发麻再次跌坐在地砖上。那男孩不得不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没有……霍克曼少爷……”

显而易见,就是他面前这个不知死活、姿态难看的家伙偷偷在酒里下了药,再令人送到菲尔德身边。

霍克曼的神情只能用冷得可怕来形容,然而这时候他却察觉到怀中无力的身体有隐隐下坠的趋势——明明他已经这样牢固地抱住了她。

……简直让他怀疑她是否会化作一滩水从他怀中溜走。

如果她真这样做了他也不会奇怪,或许莉莉·菲尔德就是那种宁愿化成月桂树也不愿屈从的人。

他环抱在她肋下的手不动声色地、像藤蔓绞杀大树那样更紧一分。

已经没有再耗下去的时间。

他也不可避免地对面前这张脸感到厌烦。

“我给你主动去教务处的时间。”最后,他这样说,再没有看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孩一眼。

在彻底离开之前,查尔斯·霍克曼为他自己和菲尔德施了视若无睹咒。

舞会仍未停歇。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她应该都不会在意这一点了。

——

终于写到了原本想在圣诞节放出的章节,可惜已经是春天了,多少有点遗憾

倔强的小女孩总会让我心软软❤

-

“而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百合花盛放

——他以他的死宣告了世纪的终结,

而不是我们尴尬的生存。

为什幺我要对你们沉默?

当华尔兹舞曲奏起的时候,我在谢幕。

因为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当你转换舞伴的时候,我将在世界的留言册上

抹去我的名字。”

——廖伟棠   《一九二七年春,帕斯捷尔纳克致茨维塔耶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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