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墨总觉得,她收集到的七条规则不是完整的。或者说,这些规则只是针对玩家的,而npc们,隐隐有另外的规则在束缚着他们的行动,就像魔女从不离开她的房间,就像麦多和花匠在说到和管家有关的事时就会爆炸。
就像管家,明明什幺都知道,却仍旧披着绅士的皮。
明明直接扮演公爵会更有利,他却只能隐晦地暗示,连一句“这是公爵送你的玫瑰”都说不出来。
所以她提起裙摆,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对着管家行了个优雅的淑女礼。
“抱歉,管家先生。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实在无法答应您的邀约。”
不忠者死。
但是,究竟要到哪一步,才能算作不忠呢?
“什幺事情呢?也许我可以帮上一些小忙。”
英俊的贵族青年并没有罢休,反而向前逼近了几步。
“这是属于淑女的秘密。”
苍墨微笑着,轻轻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什幺秘密,是我不可以听的呢?”
诱人的皮囊下,隐约有黑色血管在蠕动。苍墨吃了一惊,却凭直觉避开了青年再度伸出的手,向着更高的楼梯,退了两步。
“您在害怕什幺呢,我亲爱的艾米莉?”
那些黑色血管跳得更欢了。他一步步登上台阶,逐渐逼近了衣着华美的少女。
“我为什幺要害怕您呢?我可是这座城堡未来的女主人。”
保持着和他相同的步调,苍墨一步步向后,登上了三楼的平台。
到底要到哪一步,才会触发他的死亡陷阱?
想想他的行为。深夜送她回家,这似乎指向了二人独处。可他送花的举动,又推翻了这一点,因为那是正大光明发生在所有人面前的,而且他没有借礼物提约会的事。想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陪他喝茶……
难道是,答应他的邀约或者礼物?不,肯定是能答应的,否则早在昨天夜里她就已经死了……
“那您为什幺要躲开我?您是我未来的妻子,不是吗?”
隐隐的,苍墨瞥见,有黑色的液体从他纯白的皮鞋下方淌出,慢慢染黑了白色的鞋面。
她咬着嘴唇,又一次侧身躲过他伸来的手,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难道是……肢体接触……?!
但她没来得及细想。面前光线一暗,她受惊吓地擡头,才发现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被窗帘全部遮住。
同一瞬间,面前的管家笑容一敛,皮肤下的血管暴突,生生挣破了这副皮囊,他的脸转瞬便成了食人花,嵌着皮肤的五官破裂成几瓣,花蕊所在的位置,几根黑色的、结状的、油腻地流淌着黑色粘液的触手,正恶狠狠地向她抽来。
也是同一时间。脚下的地面忽然像泥一般融化,一个冰冷的物体环住她的腰,将她从地板上拉了下去。
她眼睁睁看着视角变矮,看着那些触手在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地方突然消失,看着光亮骤然失去,呼啸的风声、怪物恼怒的喘息声、她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所有的声音也全部消失。
她又回到了那一片黑暗的世界。
她回过头。
那道黑影就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见她望过来,黑影又开始捏它那造型恐怖的圆形眼睛和弯弯曲曲的嘴巴,努力用流动的不明物给她表演一个微笑。
苍墨喉咙动了一下,不顾形象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重重吐出胸口的浊气,缓了一会儿,才拿眼睛睇向面前的怪物:“你拉我进来这里,已经不需要媒介了吗?”
人影摇摇头,拿手点了点她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落在脸颊上,她才想起来缠绕在身上的诡异花纹。
“我说它怎幺突然撕破脸……原来是因为你。”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笑了一声,“也是有趣,害我被盯上的是你,救我的也是你。”
黑影沉默地看着她。似乎知道她心情不好,过了会儿,它忽然向她举起手,那五根手指一样的东西逐渐扭曲、纠缠在一起,变成了好大一捧奇怪的东西。因为还在不断流动,所以很像虫子,但苍墨看了几眼,竟然从那粗糙的造型里读出来了点别的。
“这是……花?”
黑影点点头,将由粘稠黑影组成的花束递到她面前。
苍墨迟疑着接过,看着它的‘胳膊’与‘花’断开联结,‘胳膊’的横截面扭动着,不一会儿又长出来新的‘手’……
莫名的,她从它那徒有形状的五官里读出了情绪。
开心!
她不知道是该责备自己的自恋,还是该对怪物有情绪这件事表示悲哀。总之她抱着花束,踌躇着还是说了句谢谢。
黑影拍了拍手。因为没有声音,所以显得很诡异。
但苍墨没心思再耽搁下去了。已经完全撕破脸的管家让她很担心其他人的安危。因为,照姜向炀的说法,在规则的束缚下,管家应该是没办法突破自己的身份的。为了保证公平,那些强大的怪物总会被塞在一个特定的套子里,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杀人。除非玩家违反规则,把它们从套子里放出来。
她自问没有违反规则。
可为什幺,管家还是变成了怪物?
在她莫名消失后,它又会去哪里?
她咬着嘴唇,难掩心里的焦灼:“你可以把我送到三楼吗?我的朋友们在那里。”
黑影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将那一捧玫瑰按进了她的身体里。
苍墨吃了一惊。融化的影子玫瑰诡异而冰冷,硬生生切断了肉体的温度,侵袭的严寒冻住了她的心脏,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慢再慢,直至停摆。这种感觉很快就从某一点扩散至全身,急剧的酷寒掌控了她的身体,她无法行动,也不能呼吸,像一尊冰雕,站在这一片寂静的黑暗世界里。
苍墨的心乱了。
难道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吗?这个影子怪物并不站在她这一阵营,也不在乎能不能拿回力量,恢复人类的身份吗?
但这想法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在无边界的静寂里,她听见了声音。
仿佛从远古传来的呓语,模糊又清晰,她听不懂哪怕任何一个字节,却能完整地理解句子的含义。
“我,教,你,穿过,边界,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