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该死。”陆涟猛地收住手腕，斜刺向周围空气。

甫一靠近那碧眼人，她的心口又传来了尖锐的刺痛。这该死的共生邪术，这人若死了，她也绝无生理。

陆涟打定主意：在去掉子母蛊之前，必须要把这碧眼人抓住好好控制起来，这是个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过来。”她说着，把抓着匕首的左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后退，引诱着碧眼人一步步走出阴影。温和语气与行动之间有着一瞬的迟疑，也许可以说是一种试探。

然而这种微小的脱离让碧眼人立刻警惕起来，他匍匐的身子猛地弓起，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对眼前人充满了警惕。

陆涟不敢硬拼，自袖中滑出一枚玉瓶，猛地将其中粉末掷向空中，碧眼人的反应快得惊人，就在抛洒的一刹那，他猛地一偏头以毫厘之差避过。

与此同时，他狠厉无比地冲着面门直抓而来，陆涟心头一凛、身形疾退，险之又险地避过。碧眼人见一击不中，更是凶性大发，嘶吼着再次扑上。

黑暗中，两道身影以快打快。陆涟辗转腾挪，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数次试图点穴制敌，都被碧眼人以野兽般的直觉和远超常理的速度强行化解。

又是一声狂暴嘶吼，他猛地一个前扑，竟将其逼得连连后退。

“咔吱！”陆涟足下一绊，似乎踩到了什幺，身形一个不稳。不好！她内心暗道，企图向一边翻转避开攻击。

与此同时，那扑在半空的碧眼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僵硬地缩回树丛中，喉咙里只能发出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咯咯气音。

陆涟趁机抛洒粉末——成了！

几招之下，她也几乎脱力，踉跄一步后扶住一旁的石壁喘息着。心口的灼痛稍缓，再不敢耽搁，俯身便要去拖那昏迷的碧眼人。

就在弯腰的刹那，脚下猛地一空。

方才绊倒她的竟是块腐朽的木板，此刻被用力一踩，细微的机括声响起，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脚下。

不知坠了多深，陆涟被重重摔在地面上。她被摔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木屑和呛人的灰尘蒙了满头满脸，只能强忍剧痛，挣扎着撑起身探看。

她落在一间窄小的石砌密室中，往里走有几间暗门，不知通向何处，其间渗出奇异的甜腻腥味。循着气味往里走，啪嗒啪嗒，空阔的空间里有水声，再往里走，就发现了别样的天地——

视野所及，是悬挂的肉体。

有限的火光里有四具赤条条的躯体，像屠宰场等待处理的牲畜，以奇异的姿态被绞勒住。他们的头无力地耷拉着，如同熟透后不堪重负的果实，脖颈被生冷的铁环箍着，拉扯得极其不自然。

陆涟的目光扫过悬垂的脸孔，竟与她的脸有八九成的相似！

再仔细看，才发觉这些面孔是被缝合上去的脸皮。他们的脖颈处都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暗红的丝线在皮下扭曲虬结，歪歪扭扭地延伸进血肉里。

有声音飘了过来，极轻微，是笑声。不止一声，细细碎碎，起起落落，从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尽头传来。

陆涟悚然一惊，立刻躲进暗处循声望去，几个女子从走了进来。几张脸在摇曳的火光下逐一明晰起来：细长的眉眼，下颌的弧度，微微扬起的眉尾……都是她的脸。

“啧，这批‘料子’还是不行啊，神韵差得太远了。”一个女声带着不满地响起。

只见角落的阴影里闪出三个女子，她们穿着仆役的灰布衣裳，围住一方石台，在上面摊开些刀具、针线和几个瓷碗。方才说话的是中间那个，她正拿着一小块皮料对着光仔细端详。

“师父要求的是仿着大人的神韵，可是她都死了好些年了，我都不大记得了，哪里能这幺容易的？”另一个女声接口道，声音里带着许倦怠，“这些个粗胚，再好的手艺缝上去也是死物，谁来套也是一眼假。师父他……”

“呸，大人是你能编排的？你少说师父了，他如今出去一趟不知何时回来，现在是由我操办这事。还是霍家的事要紧，谁去都是掉脑袋，何不找个替死鬼？”又一个女声又道。

陆涟的目光落在那人端起的陶盏上，黑沉的陶泥质地粗糙，借着近处一个石龛里油灯的光线，能看清盏沿沾着一圈凝固物。

她猛地吸了口气，那股一直充斥鼻腔的甜腻腐败气味更加尖锐地刺来。

烛火幽微地跳动了一下，焰心被看不见的风压得低伏。她的脚尖在地上无声碾过，将一粒细小的碎石踢到一旁，腾出清晰的落脚处。

“闭嘴！”第三个女声突然警惕地低喝，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正好与暴露在灯光下的陆涟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三个女子脸上的闲适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她们死死盯着陆涟的脸，又猛地看向那四个吊着的男人，最后目光又回到她脸上。

“你……你是谁？！”中间的女子声音尖利起来，她下意识地抓起了石台上的一把锋利薄刃刀。另外两个女子也瞬间反应过来，同样抄起了手边的铁钩，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没有一丝迟疑，陆涟动了，但她并未冲向那三个女子，反而扑向那四个被吊着的人。

她精准无误地削入离她最近那具躯体的脖颈上方——那粗糙的铁链与血肉交接处。

刀刃切割骨肉筋膜的阻涩感顺着剑柄传来，声响刚冒出头，就被另一声更大的闷响取代。铁链被骤然斩断，那具悬挂着的躯体砸落下来。

“噗！”

沉重物坠地的闷响在这死寂的密室里激起空洞的回音，没有挣扎，没有惨叫，只是一堆死肉撞击在冰冷地面的声响。

火光在陆涟的脸上跳跃，不动分毫。

剑锋没有片刻停顿，在挥出第一斩的轨迹尽头，手腕顺势斜引，带着惯性斜劈向邻近的第二具。

“噗！噗！噗！”又是三声。

铁链崩断、躯体重重砸落的闷响接二连三响起，如同一记记重拳擂在鼓囊的沙袋上，砸在铺满厚厚尘土的坚硬地面上。

陆涟像一名沉默高效的木匠，剑光所过之处，树木整齐地倒伏、碎裂。每一次挥剑都带走一条悬空的性命，那些顶着她面孔的躯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扭曲着、沉重地砸向地面。

【反派值+3】【反派值-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