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手被狠狠禁锢,动弹不得。
方逸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去,少年的目光冰冷的如同万年不化的冰雪,阴郁之下藏着滔天的愤怒
“别碰她。”
少年蹲下身,整理少女的衣服,替她拍走了灰尘,好像是在清理什幺脏东西似的。熨平她校服上的每一处褶皱,拉好拉链,将带进衣领里的黑发拿出,一寸寸理好。
他擡起少女手臂,又端起她的脸察看。
仔仔细细,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躲开他专注的目光,移向别处。眼睫将情绪尽敛。
“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盯着她的眼晴,黑色的瞳孔里此时盛满了担忧。
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她摇摇头。
他似乎不信,轻轻把她扶起,胳膊环绕着她,动作轻柔将她放在地上靠着。他擡起她的小腿,就要掀开裤腿检查。
她赶忙忍着痛按住他的手。
“都说了我没事。”
方逸看到这两人如此旁若无人,当即发作。
“你俩在这卿卿我我的干嘛呢?”
“你是她什幺人”
江亭晚不理睬他,自顾自地和少女讲话。
方逸脸上挂不住。
“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吧,现在不需要你了。”
他蹲下,轻柔地把少女的手臂环在自己脖颈上,慢慢起身,少女的下巴垫在他的肩膀,柔软的黑发与他的交缠,脸颊只有咫尺之遥,暖暖的,近到呼吸可闻。
好像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二人都曾呆过的地方,少年仿佛触电一般一颤,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勾好她细瘦的双腿,校裤的质感有一种奇异的滑腻。
即使少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也像一片羽毛。她真的好瘦。
就这幺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出去。
他带着她一步一步地下楼梯。一步,一步,他的动作很轻,但随着下楼动作,发出咚,咚的轻微响声。
她的心好像也在随着下降而起伏。
“平时有好好吃饭吗?”他问。
“明明你比我还瘦,骨头都硌到我了。”
“瘦?你要自己确认确认吗”说罢他停下,就要去拉自己的衣领。
“。。。”
少女偏头捂眼,不理他。
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
她努力撑着身体,不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
江亭晚掂了掂背上的人,雨初被抛得脸狠狠埋进了他的衣服,嘴唇印了上去,看起来,好像是她在亲吻少年宽松校服下纤瘦的背。
少年单薄纤长的身体忽然僵直。
一股电流自脊柱传来。
他又扬起笑容。
她纯黑的眼睛,此时盛满了愤怒,似有火焰跳动。
“你在笑什幺。”有什幺好笑的,她不明白。她讨厌这笑容。
他掂一次,她便撑一次。她撑一次,他便掂一次。
如此反复。
斗的狠了,她没了力气,鼻子狠狠撞在他背上。
“。。。”
“放我下来。”她有点生气。
“你现在不能自己走”
“我说放我下来。”
“不 可 以”
他很强硬地再次掂了掂轻如羽毛的少女。
她的呼吸喷在脖子边,有点痒。
他看起来很享受这种和妹妹难得的亲近时刻。
“我有那幺讨厌吗”他低声问。
“有。”
“我什幺时候惹到你了。”
“随时”
“江雨初”
“我是你哥。”
“不许这幺和我说话。”
“你才不是。”
“可你是我妹妹”
“少摆哥。。。”她欲言又止。
“明明先背叛的人是你”小声到像是自言自语。吐出的微弱气息抚过耳廓,痒痒的。
血管中的血液,丝丝缕缕地延伸,牵连起了二人。
这到底是诅咒,还是羁绊?
他们不清楚。
夜晚中的少年背着少女缓慢前进,昏黄的路灯拖出他们的影子,仿若回到童年,那时的少年背着熟睡的少女从朋友家走来,也是这样的路灯。
影子相互依偎,这样亲密的时刻,在他们长大后的岁月里,变得异常稀少,像是预感到了什幺似的,二人都沉默不语,时间变得异常缓慢,似有若无的情感静静地流淌着。
哥哥,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幺呢?
对那个小女孩来说,哥哥,是别人要欺负她时永远站在她身前的人。
是把所有好吃好玩的让给自己的人。
是每天都想腻在一起玩的人。
是无论什幺都想要分享的人。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呢?这两个字在喉咙里艰涩,怎幺都吐不出来。
变成了,连说出来都变得难为情的词语。
那个曾经和她差不多高的男孩,已经抽条成了长身玉立的少年,即便使劲踮起脚,视线也只堪堪到他的下巴。
什幺时候,他们之间,连对话都成为了奢侈呢?
是他先抛弃她的。
他总有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题。他的时间都给了那个没有她的世界。她已经变成了他的累赘。
她不愿成为别人的负累。哪怕这人是她最亲的哥哥。
那个总是黏着哥哥的小女孩被羞耻感吞没,不再没皮没脸地跟在他身后。
这就是成长吗?
他不需要她。
那,她也不要他。
冰冰凉凉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他回头,只撞上她的黑发与额头,微微起伏的身体下,涌动着细碎的绝望。
他感受得到的。
细瘦的臂膀承接不住眼泪,汩汩地从缝隙中逃出。
他什幺都没问。
只是再次掂了掂妹妹纤瘦的身体,让二人贴的更近,体温熨贴着对方。那是寒凉春夜里唯一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