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抽身离开时没有停留,没有眼神交换,连擦拭都未多作。他只是拿起一旁的白毛巾,绕过床边,朝洗浴区走去。
他进入浴室,脱下内裤,他的肌肉线条均匀、结构明确,肩宽腰窄,骨盆到大腿的力线稳定且匀称,像是按着某种优化设计模型成长出来的肉体。
他打开水,冷水从上方淋下,像是在清洗一台任务完毕的装置。从头到脚、从阴茎到脚踝,每一处都被彻底冲刷干净。他的动作无声、准确、干净,甚至连擦干的顺序都维持高度一致。
龟头因刚射完仍处胀大状态,被冷水刺激得泛出苍白的血色。他的手动作极轻,像是为了不破坏什么数据残留的平衡,又像是为了避免触发过度生理反应。他站在冷水下清洗整整两分半,直到系统提示清洗结束。接着披上浴巾,走进更衣区。
陈芷宁仍躺在床上,双眼微阖,额角冒着细汗,唇色微淡。她的高潮不像爆发,更像是内部静静地断裂了一条线——子宫痉挛未完全停止,小腹隐隐颤动,手指抓着床单,直到工作人员进入才缓缓松开。
她没有挣扎,只是身体像泄了气一样,让自己沉入床面。
其中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走近,轻声说:「目前精液分布良好,是否需协助擡高骨盆角度?」
她微微点头,声音沙哑:「可以。」
当那支小型倾角支架被滑入她臀下时,她仍张着腿,阴部红肿,穴口微张,精液开始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外渗出。她能感觉到那温热又黏稠的重量在体内移动,每一下心跳都让那种「被射入的感觉」变得更明确。
十分钟后,她自行坐起,阴道口仍微张,腿合上前仍能感觉到润湿未止。
在离开任务房之前,她接受机构的常规简访。
她来到情绪简项访谈室,房间安静无声,只有冷白色的照明和眼前的萤幕设备。她穿着外套坐在灰色沙发上,双手交握。
「本次任务是否符合您所预期之配对体验?」
她点选:符合
「任务后是否感受到任何情绪干扰或非预期心理波动?」
她犹豫了一秒,选择:无
「若未受孕,您是否愿意再次申请与本次种父配对?」
她默默点下:愿意
萤幕开启补充备注栏。她不急着输入,而是看着空白的光幕沉默几秒。
然后输入:
「他像是一种升级过的演算法,执行迅速,不留任何情绪残迹。」
送出。
她站起,准备离开。机构工作人员照例道谢,却多问了一句:「此次配对有让您感到压力吗?」
她回头,眼神干净却像磨损过什么。
「没有压力,让我省了很多情绪互动的尴尬。」
那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轻声应了一句:「了解,感谢配合。」
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她看了一眼走廊尽头某处无名的镜头,没有笑,没有怒,只是一种近乎结束的平静。
岭翔和澪离开观察室后。走廊空旷无声,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白墙间反复回响。
岭翔忽然开口:「那样的性爱……女人会喜欢吗?」
澪没回头,像是等他说完。
他补了一句:「整个过程机械,高潮时才像野兽一样冲出来……那样的东西,是有人会想要的吗?」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他,眼神不再只是观察,而是带着一点思考后的凝视。
「你问的是制度里的需求,还是我自己?」
岭翔怔了下,「我⋯⋯两种都想知道。」
澪语气平静:「快感和情感可以是分开的。」
他抿了抿唇,又问:「所以……他是制度的范本吗?」
她开口:「制度不是只有一种范本。」
停下脚步,转向他。
「李稷是制度效率导向下,非常稳定的选择。某些申请者——尤其不希望牵扯感情、不想互动、甚至讨厌语言交流的女性——会主动指定像他这样的种父。」
「所以他算是哪一种类型?」
「可以说,他是『纯繁殖型』范本。高成功率、高服从、无情绪残留。这样的人,在制度里永远有他的用途。」
「我需要跟他一样吗?」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制度不会强迫你成为谁。但你最后会成为什么样的种父——那是你选的,不是制度预设的。」
澪微微垂下眼,再擡起。声音仍然平稳,却没有刚才那么远。
「对某些人来说,那样的性爱是安全的。干净、无需情感负担,不需要解释或承担。高潮来了,精液进去了,结束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评估自己能说多少。
「但我个人不喜欢。那种性爱太封闭,像是彼此只是互相使用身体完成一项流程。过程像在等待一个系统错误,高潮时那一秒才像真的活着──但只是一秒。」
她语速略慢了一些,像是有什么词句必须经过心里才敢说出。
「我更在意的是……」她眼神轻轻掠过岭翔,又迅速避开,「在过程里,有没有人真的看着你。有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此刻是什么样子。不是只在你高潮的那一刻,才发现你有体温。」
说到这里,她右手下意识拉了下左手腕。
然后她擡起头,表情已经回到原来的冷静,点头示意继续走。
她转身走在前方,步伐不快,却没有回头。
岭翔站在原地,像是那句话撞进了他胸口某个他还没摸清的地方。他没有立刻追上,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某个声音低声响起——
我该成为怎样的种父?
她回到观察区,系统已自动跳出今日任务记录页面。
S-14|江岭翔|观察员:M05
任务项目:S-03观摩实作陪同|阶段性反应评估回报
纪录状态:等待填写|最后更新:00:41
她坐下,输入指纹,画面亮起。键盘出现一行提示光标。
她开始打字:
「受试者观察反应稳定。观摩任务期间未表现出过度生理波动,语言节奏正常。观察结束后,主动提出问题,内容涉及制度内不同性交风格之比较。」
她顿了一下,视线停在闪烁的光标上。
然后她继续:
「观察员就S-03任务样态进行基础解释,包含申请者偏好、效率型种父使用情境与制度调度机制。」
光标再次闪动。
那段话她没有写进去。
她没有写他问「女人会喜欢吗」,也没有写她说了自己不喜欢那样的性爱。
因为那些话,不属于纪录格式。
也不属于一个观察员该留下的痕迹。
她回想刚才那段对话。
太多了。
她不该说那么多。
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语气。
太接近了。太私人了。
那不是一个观察员该给的回答。
她想着那句话──「只在你高潮的那一刻,才发现你有体温」──那不是一个制度术语,那是她个人的词。
她应该知道,这样的语言会留下痕迹。
不只在对方的记忆里,也会在自己身上。
她轻轻吸了口气,重新让呼吸平稳。
她将游标移到下方,简洁地输入结语:
回报完毕。无异常情绪留存。建议持续进行后续阶段观察。
她按下确认键。
画面亮起「完成」,然后自动关闭。
在黑掉的萤幕倒影中,她看见自己的脸——
没有表情,毫无波动,
像什么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