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来者不善

一道清冷的身影,缓步踏入坪中,正是刚刚从众议堂回来的谢清商。

她今日穿上了正式的月白色长老常服,往日简单束起的乌发也用一根青玉簪挽起,露出清丽眉眼;身姿高挑挺拔,在众人间格外显眼。周身散发着疏离的气息,让人只敢远观。

谢清商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众弟子,最后落在了场地中央那个挥汗如雨、动作已显僵硬的少女身上。

落在众人眼里,她的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如同在看一柄剑,一块石。

围观的弟子们纷纷躬身行礼:“见过谢长老!”

江映也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长老。”

谢清商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在林峖然身上,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坪上响起,敲在每个人心头:“剑峰规矩,立峰之本。晨训懈怠,当罚。”

谢清商没有丝毫偏私的迹象,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长老应有的威严,此言一出,那些心怀各异的弟子顿时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如同鹌鹑般低着头。江映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下来。

林峖然在谢清商出现时,动作便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虽然了解谢清商的性子,心头却还是因为那沉重的处罚抱有了一点微弱的、期盼师傅解围的小火苗。

但在听到谢清商那秉公无私的发言后,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瞬间被剑峰的冷风吹灭了。一股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别的什幺情绪涌了上来,鼻子微微发酸,连带着指尖凝聚的青金光芒都波动了一下,差点溃散。

她咬紧牙关,硬生生稳住,强迫自己继续挥出下一式,只是动作更加沉重艰难。

就在她满心失落,心头的意志摇摇欲坠之时,一个熟悉的、女人温柔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

“然儿,莫怕。”

“灵力稳着些,护住指骨经脉,莫要硬撑伤了根基。”

“两千式…为师陪着你。”

“待日落……为师在‘听竹轩’里给你备了玉液,这次不苦。”

林峖然浑身猛地一震。

那强行维持的、倔强的表情瞬间碎裂了。

委屈、依赖、还有一丝被隐秘宠溺的甜蜜,毫无防备地冲垮了堤防。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水光,鼻尖也红彤彤的。

她慌忙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才没让那丢脸的呜咽冲口而出。指尖的青金光芒剧烈地闪烁、波动起来,如同她此刻翻江倒海的心绪。

林峖然不敢擡头看谢清商,生怕在和她对视上时绷不住自己的眼泪,没出息地在众人面前哭出来。只能更加用力地挥出下一指,仿佛要将心中五味杂陈的情感都狠狠地发泄在这枯燥的挥剑动作里。

体内汹涌的灵力因失控的情绪彻底暴走,随着她用力过猛的一挥。

“嗤——!”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练的青金色气劲自她指尖猝然射出。

这一次却不再是细微的破空声,而是如同利剑破帛般的铮鸣。

那道气劲凝实有力,瞬间跨越了大半个砺剑坪。

所幸并非指向任何人,它遥遥越过砺剑坪边缘外,飞往一座相邻山峰的半山腰平台——正是丹峰药圃的方向。

丹峰药圃边栏前,一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凭栏而立。他手持一柄古朴雪白拂尘,捻着长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锁在砺剑坪上的林峖然身上,眉头紧锁。眼里交织着惊叹、惋惜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

失控的青金气劲破空而至,林峖然如今修为尚浅,这一指气劲又飞跃了这幺长的距离,自然构不成任何实质威胁。

老者身后立着的青衣弟子正要出手将其打散,却见老者摇头:“志风,不必。”

“是,师傅。”

余志风恭敬收了手,他为人憨厚,对自己的师傅苏砚长老向来毕恭毕敬。

只见苏砚手中的拂尘无风自动,将那气劲卷入尾毫,青色的灵力给拆分出来,雪白柔软的拂尘都被涤荡得银亮三分。

余志风见状轻叹:“好纯粹的木灵力,就是丹峰弟子里也少见。”

苏砚轻嗤一声,微微眯起布满皱纹的眼角,手中拂尘轻摆,将那抹微弱的金芒挑出来:“可惜,灵根不纯,掺了个先天不足的金灵根。”

“怎会如此……那林师妹为何还会去剑峰,若是来丹峰岂不正好扬长避短?”

苏砚怒瞪了自己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徒弟一眼,拂袖而去。

若非当年谢清商横插一脚,仗着宗主是她师兄,给她捷足先登把林峖然挑了,不然自己如何只能在剩下的歪瓜裂枣里头选亲传弟子。

最后只能看在余家的面子上把这余志风收入门下。但如今这日子越长,年轻小辈成长带来的差距让他心里头的不甘心越发如鲠在喉了。

现任宗主宁宫的任期还有百年将满,他若要在下一次宗主大选中胜出,有一个出人头地的徒弟将是个很大的优势,余志风是扶不上墙了,林峖然却大有可为。

想到此处,苏砚心中懊悔更甚——当年为谋丹峰长老之位讨好宁宫,未能与谢清商争抢林峖然,实乃大错!

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流光,带着山雨欲来的沉凝怒气,急促地没入丹峰葱郁的林木深处。

“谢清商,你怎幺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夜色深沉,山风呼啸着掠过竹海松涛,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剑峰白日的喧嚣散尽,只余下山巅的清寂在风中回荡。

听竹轩内却是一片与夜色截然不同的温煦。

林峖然整个人陷在一张铺着厚厚雪貂皮的宽大软榻里,只露出一张洗得干干净净、却依旧难掩疲惫的小脸。她已然换了一身舒适的中衣,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显得格外柔软。那双灵动的杏眼此刻半眯着,带着浓重的睡意,像只归巢之后被安抚下来的小兽。

谢清商坐在榻边。白日里的长老常服已然褪去,换了一袭浅青色家常襦裙,柔顺的乌发松松挽着,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婉。她一手端着一只温润的白玉小碗,碗中盛着用于温养林峖然身骨的淡金色玉液。

另一只手则执着玉匙,动作轻柔地一勺一勺将玉液喂到林峖然嘴边。少女迷迷糊糊地张嘴吞咽。玉液中的养分温润地抚慰着她因过度消耗而受损的指骨经脉。

“唔…师傅…”

林峖然含糊地哼唧着,身体无意识地往谢清商的方向蹭了蹭,额头几乎要碰到师父执匙的手腕,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手指头…还有点酸…”

谢清商低低应了一声,放下玉碗,拿起旁边一块浸了药液的软巾,动作极其小心地执起林峖然微微红肿的右手。

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此刻显得有些无力,指尖更是透着不自然的红。谢清商轻柔地用软巾包裹住她的手指,缓缓按揉着她的指骨关节,引导着药力更深地渗透进去。

林峖然舒服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几乎要沉入梦乡。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一股带着明显侵略意味的灵力波动悍然撞入了听竹轩外围的禁制,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嗡——

禁制光华微闪,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紧接着,一个隐含怒意的苍老声音穿透禁制,如炸雷般在轩内响起:“谢清商,出来说话!”

这声音瞬间刺破了室内的暖意。

林峖然猛地一颤,睡意瞬间惊飞,差点从软榻上弹起,杏眼圆睁,满是惊惶:“是…是苏长老?!”

谢清商按住她的肩膀,力道沉稳,她将软巾轻轻放在林峖然手中,指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安抚地按了一下,随即起身。

她脸上的温柔迅速敛去,恢复成惯常的清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异常冰冷的锋芒。

“苏长老,夜已深,未请自来,不知有何指教?”

门无声地开了。

谢清商直视门外那裹挟着药草气息的不速之客,自岿然不动。

苏砚一步踏入,气势汹汹的样子,那柄雪白的拂尘紧攥在手中,尾毫根根挺立,不再有半分仙风道骨的飘逸。

他扫视了屋内一周,目光飘过软榻上脸色发白的林峖然,随即牢牢钉在谢清商身上。

“谢清商,我来是为了做什幺,你应该心里有数,我也不是第一次同你提及此事。”

苏砚面色不虞,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若是为了宗门,为了那丫头好,就该让她另投师门才是!”

谢清商听闻,便并未再看他,于一旁的几案上捻起一盏茶杯,在手中把玩。

“苏长老,你的要求实在无理,我不可能答应。”

苏砚猛地踏前一步,他声音陡然拔高:“无理?老夫且问你!”

手中拂尘直指林峖然的方向,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那丫头!她木灵根先天满灵力,此等天赋乃是上苍赐予我丹峰的无上瑰宝,是能沟通天地草木灵韵,未来有望成就‘生生造化’境界的奇才,她本应光耀整个青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丹道!”

“可你呢?你非要把她拘在你剑峰做什幺?!让她去练那些粗鄙不堪、只会打打杀杀的剑法。老夫知道,你妄想让她的木灵根去强行迁就那孱弱的金灵根。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越说越激动,震得几案上的茶具都微微嗡鸣,雪白的胡须都在抖动:“老夫今日在丹峰看得清清楚楚!她那一道失控的剑气,木气外泄如洪,却毫无丹道应有的温养蕴化之象。这是失控,是本源在哀鸣!在你们剑峰,她迟早会被这蛮横的修炼之法彻底毁了根基。”

他死死盯着谢清商,目射精光:“把她交出来,立刻让她入我丹峰!唯有以我丹道的温养之法,引导她的灵力催生药灵,才是她正确的道!”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震得轩内竹帘轻晃。

林峖然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惊得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身下的貂裘,指节泛白。她看着师傅依旧清冷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幺,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一股倔强的不服气在涌动——她的道,并非如同苏砚所言!

谢清商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直到苏砚咆哮完毕,胸膛起伏,怒视着她等待回应,她才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她的目光越过苏砚,落在了软榻上那个紧张望着她的少女身上。目光中带着安抚和坚定,还有坦然。

“苏长老。”

她的声音响起,不高,比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听竹轩的寂静里,也烙印在林峖然的心头:

“她的道,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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