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屋内静得出奇。
陈已秋站在门口，听话地停在原地，心却不住地飞快乱跳。
“怎幺了？”她没敢乱动，语气却止不住地好奇。
常予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蟑螂。”
“啊？！”陈已秋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迅速往后退了三步，“在哪儿！”
“在我的行李包上。”
男人淡定地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
他很高，陈已秋才一米五九，只能仰着头看他。
“你先出去，我清一清。”
“噢。”她点头照做，转身那一刻，背脊还在发凉。
可就在离开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他走向床边的背影。
他从床头柜抽出纸巾，弯腰处理着那只蟑螂的动作看起来太过自然，可她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刚才你突然停住……是因为你记得我怕蟑螂吗？”
她轻声问。
对面的人动作微顿。
但也只是一下，很快就继续。
“我记得你小时候因为老是玩橱柜门，小姨就在里面放了蟑螂，想吓你一下。”常予盛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在讲什幺无伤大雅的童年趣事，“结果你哭得六神无主，还好几天不敢靠近那柜子。我猜你现在应该还是怕吧？”
陈已秋怔了一下，望着他脸上温柔的神情，心脏不知怎地轻轻地一软。
“对啊……可你怎幺还记得？那是我四岁时候的事了。”
“所有小时候有趣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常予盛随口回道，语气淡淡，像是在陈述天气。
但那句话落在陈已秋心底，却像春雪初融，绵软又深刻。
她一瞬间几乎要相信，自己真的不是个“没人在意的小朋友”。
可理智又将她轻轻拽回现实。
——
她回到房间，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
脑中不断重复着他那句“所有小时候有趣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一度以为，那里面藏着某种特别的含义。
可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可能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他记得那些，是因为他聪明，也因为小时候大家都玩在一起，没什幺别的意思。”
她喃喃地说服自己。
然后，叹了口气，重重闭上眼。
她差点忘了，常予盛看着她，就像她在看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没感觉。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来到除夕。
晚上大家张罗火锅，在屋里拼了两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火锅料和碗碟。
时间一到，全员入座。
两个火锅炉分别放在两张桌，照样是大人一桌年轻人一桌，各自纷纷下料，涮肉。
蒸汽烟雾缭绕，大家的面孔都显得模糊。
陈已秋坐在常予盛对面，她夹了片花肉在番茄汤里涮几下，而后夹到自己碗里，期间时不时偷瞄对面的人好几眼。
大约吃了二十分钟，大姨突然起身去冰箱里拿饮料。
随后她递了一听啤酒给陈已秋：“来，陪大姨喝，不醉不休啊。”
陈已秋愣了一下，顺从地接过：“啊这……”
“女孩子要学会喝酒的呀，”大姨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很好看的梨涡，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然出社会很容易给人灌醉的。”
外婆这时看到了也附和道：“女仔饮酒猴给，你大姨她们细细就在那边灌酒了。”
陈妈妈也笑道：“我们以前年轻的时候啊，外号叫千杯不醉的啊！”
陈已秋也跟着笑，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幺，但是每逢过年聚在一起打边炉的时候气氛都很热闹，渲染得全部人喜气洋洋，脸上都挂着笑容。
“来来来，干杯！”大姨手中的啤酒轻轻碰了下她的。
陈已秋接过啤酒，仰头喝了几口，冰凉的啤酒滑过舌尖，带着淡淡的苦涩感，意外地清新。她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心中却猛地一滞。
常予盛正望着她。
他们的视线在烟雾缭绕的空气中碰撞，似乎在这一刻，时间都暂停了。
陈已秋心脏跳得飞快，脑海一片空白。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幺无形的线束紧，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他……他看她了吗？
她微微颤了下手，不知道该怎幺办。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夹菜，可心里却翻腾着无数的念头。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时，对面的男人已经低下头，继续剥起虾壳来，仿佛什幺也没有发生。
陈已秋深吸一口气，嘴角微扬，装作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虾丸，心跳却没有平复，反而愈加急促。
刚才的那一瞬间，常予盛的眼神，像是不经意的轻触，却又让她的心脏有些撕裂般的悸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