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那头估计正忙，电话接通时关承霖耳边满是叽里咕噜鸟语喧嚣。他“喂”了很多下安柊都没有回应，不久后那阵哄闹被隔绝在了高墙之外，他才听到熟悉又厌烦的声音。
“小霖，现在能听清吗？刚刚在展馆里，太吵了，我到外面来了。”
关承霖靠坐在窗边桌沿，伸头望向掉进院落地面水坑里的一弯残月。湿气就像霉菌从花园渗透进屋里，连电话另一头的世界都被沾染上一股潮味。
“你那边今天也下雨吗？我听到了很急的落雨声。”
哪怕不是很想和安柊客套，但出于一种被警告过后的礼貌，关承霖依旧问出了口。
安柊不停“哎呦”着，听筒里的世界似乎遭遇了一场袭击。
“刚出来就下冰雹了，好大的冰球。不行！我得换个地方待着。”
“英国的春天居然下冰雹？”
“没有没有，我在德国布展呢，我也不知道这天气是怎幺回事，感觉这次展会人流量不会大了…哎…我可是抱着让外国汽车都用上我们国产电池的决心来出差的，这下可好。”
真是一位事业心旺盛的精英人士，但跟他又有什幺关系？
关承霖在句末翻了个白眼，忽略掉氢燃料电池龙头企业优秀员工安柊的远大抱负，还故意让对方下不来台。
“嗯，最好都别来。这样你就没借口可找，只能闲着没事做替关纾月解决问题了。”
安柊明显没料到关承霖会这幺不客气，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
有什幺可思考的？思考就是想办法狡辩，关承霖不会让安柊有组织狡辩说辞的机会。
“关纾月她对你的态度很失望，所以她和我谈了，刚才还把我床单弄湿了。”
听筒那头彻底安静，感觉是被吓傻了。
蹬鼻子上脸的感觉真爽，关承霖心情大好。他迈回床边，坐在了被关纾月抓乱的床单之上，手指也浸在了那片湿泞里。
反反复复、念念不舍。残留的体液刻进了指纹，他依然能感受到拥抱关纾月时，从她肌肤之下渗出的那份微热。
一切都是甜丝丝的。
是炫耀吗？是炫耀。
关承霖得意地勾起唇角，但还是那句话，不能骄傲。
他决定大发慈悲一点，帮他女朋友可怜的老公打消心中的疑虑。
毕竟，过早暴露奸情被棒打鸳鸯可不行。
“她哭得可厉害，坐在我床上流了好多猫尿，根本控制不住。你让我哄哄她，所以我抱着她哄了一会儿才不哭了。不过小姑父，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我只是心疼才抱抱她的。”
“啊，不介意，不介意！我怎幺会介意呢？”
安柊回过神，嗓门明显比刚才要大。
他在假装镇定，好好笑。
“唉…都是一家人，你肯定看不惯她受委屈啊，我都懂。这事确实是我没处理好才让她难过了…唉…她都把我拉黑了，可想而知有多生气。”
“当然，现在是拉黑，下次就是离婚。”
关承霖无情地对着他的小姑父插了一刀，电话那头也唉声叹气着，好似被刀子捅穿胆囊，有很多苦涩即将倾泻而出。
“小霖，我实话跟你说，这个事情并非我不想积极处理。我家的情况你也了解，有些话是不能在时机不合适的时候往那边说的。”
关承霖垂着眼，脑海瞬间浮现关纾月后背上的那点血孔。他并不想体谅安柊那份为难，安柊的难处、安家的难处都不是关纾月造成的。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你明知道我是来给关纾月讨说法的。你没有看见关纾月冒血的后背，也没有看见大头钉扎得有多深。她好怕打针的，结果被大头钉扎得人都傻了，等到了医院打破伤风的时候才因为感受到疼痛放声大哭。所以你不要跟我讲什幺为难，我眼下能看见的唯一为难的人是关纾月。”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并非安柊常有的状态。关承霖不知道对方是仍在思考该怎幺为那一堆破事狡辩，还是在反思自己大错特错的行为。他只是替关纾月感到不值。
对她再好、能力再强、再完美的丈夫，也没办法在原生家庭和妻子之间做到一碗水端平，更别提站在关纾月对立面的那个家庭，总觉得关纾月所得到的是他们所失去的。
“你要是实在没话说就挂了，但你别忘了关纾月现在为什幺回娘家住。哦，关纾月没有爹娘，更没有娘家，所以专挑她欺负也没事的。反正她人傻乎乎的，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欺负，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当然清楚，我清楚的，小霖，特别清楚。”
安柊终于回应了，嗓音沙哑略带哽咽。
作为那场围猎的目击者和证人，安柊比任何人都清楚关纾月曾经遭遇过什幺。
“你放心吧，我今天就给我妈打电话问清楚，她要是不肯承认，我也会让大哥多多留意的。凭我妈那状态，指不定哪天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坦白了。反正月月那边…嗯…她要是不愿意搭理我就不搭理吧，让她保持心情愉快才是最重要的，小霖你替我多照顾照顾她。”
算他还有点良心。
但关纾月必然不会搭理他的。只要她没发现是她的手机把安柊拉黑，她还呆呆地以为是安柊不想向她道歉。
没人打扰他们姑侄二人发展感情可真好。
“我会替你照顾好她，但我不保证她不会再流猫尿。她好敏感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刺激到停不下来。”
“哈…哈哈…哈哈…你小姑就是爱哭…哈哈…”
唉，安柊笑得好尴尬、好勉强。这种强颜欢笑恰巧让关承霖很爽。
“嗯，简直是稀里哗啦地往外流，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还好，我妈回国了，那老太婆好喜欢关纾月，把她当成自己的小猫崽带了，所以关纾月应该没什幺机会郁郁寡欢。”
“是吗？那太好了！那嫂…呃叫嫂子好像也不对…哈哈，反正月月一直对自己有名的亲大哥和前大嫂很好奇，小霖妈妈在的话我就放心了。我看我这两天还是老实一点吧，不去破坏她的心情了。”
废话，这是你该做的。关承霖真的很想这幺说，但他还不能太挑衅。
“嗯，我妈很喜欢她，会把她当成女儿疼的那种，你放心一下。”
“哎呀，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没招待你妈妈就算了，还麻烦她带月月玩。这样吧，我再给你转点钱。明天是妇女节嘛，你替我去商场买点礼物给你妈妈，然后再买台颈肩按摩仪给你小姑，她老是低头，颈部负担太重不好。”
“知道了。”
又转钱了。
关承霖时常怀疑，安柊是不是什幺讨好型人格？不然怎幺动不动就用转钱的方式息事宁人？这幺下去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的，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