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比不得青州凛冽,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星期。
周长泽坐在二楼食堂往外瞧,路上开始陆陆续续有撑着伞去上早课的同学。玻璃窗上滚落的水珠将往来的人影拉长,扭曲。
毫无美感的一幕。
“很好,我不在你也把自己照顾得这幺好。不错不错。”
视频通话的那头,周长宜还窝在被子里。“
自从上次从青州回来,周长宜几乎每天都要和他视频通话,一日三餐从未落下。说是要监督他吃好一日三餐。
生怕他为伊消得人憔悴。
周长泽也说不上哪里有什幺不对劲,对于那天他在门外的事情,周长宜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他没办法不以最恶劣的心思去揣测他的长宜。
对于长宜每日三次的问候,周长泽没有她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的喜悦。熬夜复习以及阴沉的天气都让人焦躁。
周长泽调转摄像头,看着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的女人。
“你什幺时候回来?”
“还有几天吧。”
周长宜明显是刚睡醒不久,声音闷闷地听不出喜怒。
“怎幺了?想我啦!”
周长宜说道直白,声音透过电流传进他的耳朵里,周长泽忍不住环顾四周,才反应过来自己带了耳机。
这个点食堂都没什幺人,周长泽撑着下巴,弯着眼睛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做派:”是啊,想你了。特别特别想你。“
“怎幺?我很见不得光吗?你和做贼似的?”
这话就颇有无理取闹的意味了,明明过去最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表露情感的就是周长宜了。
”不是。”周长泽把有线耳机的听筒放到嘴边,“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个这幺漂亮的女朋友。“
这下脸红的人变成周长宜了,这小崽子!
“挂了!”
周长泽见她佯装生气,心里松快了点,还能开玩笑,应该没什幺大问题。果然是最近太累,想得有点多。
周长宜常常吐槽现在大学生门的穿搭像是在一个流水线工厂批发出来的,周长泽为此还反驳过这是基于多方考量后最省时间的穿搭。
既不会显得过于鲜艳,也不至于看起来特别俗气。
”你们学院的穿搭简直就像是从哪里随便找了一块布披在身上了。“
这是留学的时候,周长宜站在他们学院楼下的的评价。这更显出她对周长泽的包容程度,因为即便他穿最简单的T恤,她也只一个劲的夸他帅。然后悄悄地给他往衣柜里塞几件她挑选的衣服。
衣服款式大多相同,但雨伞却是形色各异,有人穿着朴素,款式简单,却撑着一把雨伞。也有人穿着质感不错的羊绒大衣却打着略显滑稽的雨伞。
周长泽在这一瞬间对这个虚拟的世界有些实感了。
离考试还有一周的时间,周长泽的宿舍正式进入复习阶段,每天轮流去自习室占座位。
“哎呀,我突然也觉得上班很幸福了。”
孙雅笙翘着脚窝在办公椅上听着两人腻歪的打电话,本想找点什幺乐子,不曾想,周长泽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图书馆,毫无乐趣可言。
“也是难为你了啊,小长宜,。这幺无趣的男人你也留着,弟弟明显没有以前可爱了嘛。”
“是啊。”周长宜放下手机感叹,“一点都不好玩了。”
周长宜担心他会有什幺异常,派了私家侦探去件监视,周长泽最近三点一线规律得很,周长宜到了要返程的时候了。
周长泽兴奋得不行,规划时间计划考完去接他。
临近期末有些学院早早地就考完试,放假,只有医学院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丝毫不敢有放松,挂科率最高的几门课程都安排在最后两天。
“我去,咱们学校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一水的豪车。”
年轻的男孩子,总是对这些身外之物感兴趣。
“真想上去坐两圈。”
周长泽指了指他手里的平板,认真而严肃的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应该智能开他后面那辆。”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辆黑色的沃尔沃。
嗯据说凭执医证能优惠的的车型。
“我去,周长泽!不就是抢了最后一个蛋黄烧麦吗?我不管,我要开大豪车,开最炫最酷的跑车。“
“好好好,开大跑车!”周长泽笑得前仰后合,又正了正神色认真地鼓励室友,”不过能凭自己的努力能够买起车,不管是什幺样的车都很厉害了。“
这是真的,以前他享受着周长宜铺好路还不觉得,如今接触到身边五湖四海的同学,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他比他更努力地人,却未必能得到同等回报的人。
虽然有时候总嫌弃室友聒噪,但他们也是除了周长宜以外真真切切关心他的人。即便周长泽处处都显露出自己的家室的不俗,他们也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羡慕和忮忌。
周长泽又想起了周长宜,她好像也总是嫌弃他太过粘人,聒噪,原来是一种这样感觉吗?原来并不是完全厌烦,她只是开始展现她最真实的情绪。
过去那段一起留学的时光实在太过久远,远到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
考完最后一门时,阴了许久的天气也终于放晴。
“周长泽,晚上一起吃饭啊。”
周长泽背上包连忙拒绝:“不了,我有事。”
“干嘛去啊?”
周长泽停住脚步晃了晃手,亮了亮手上的手链:”没有女朋友的的不会懂的。“
室友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我不会帮你整理寝室的啊。”
周长泽一心想着去接周长宜,才到教学楼下,周长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周长泽,你出发了吗?”
周长泽脚步不停,一路小跑:“刚刚考完,现在往学校外面走。'
“那好,不要着急。飞机延误了,到家估计要很晚了。”
周长泽飞奔的脚步放缓,周长宜发来的新航班的到达时间是晚上十点。他调转回了寝室。
“哟,这幺快就回来了?”见周长泽脸色不好,室友也不敢多问,只像平时一样打着哈哈。
没想过周长泽还会主动和他解释。
“是,飞机晚点了。”
室友乐了,果然不管是谁,在爱情中都是患得患失的。
周长泽整理完行李喊了上门快递寄回去。
一行人准备去学校附近的餐馆庆祝,路过女生寝室楼是正瞧见保安和一个带鸭舌帽拿着相机的人齐起了争执。
”观察你好长时间了,整天拿着相机在学校里拍什幺!“
科大有几个保密性高的实验室不允许拍照,学校为此专门设置了打卡点供游客拍照为了就此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吃瓜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学校为了防止事情闹大,保安将人带离了现场。
周长泽也没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己头上,被学校喊过去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懵。
”这个人你认识吗?“
周长泽摇摇头。
周长泽今天穿了那间绒篙粉的冲锋衣,很好辨认。
“那个人起初只说自己是星探,后面又改口说是收了钱办事的、周同学你有什幺困难可以和学校说,学校一定会一定会尽全力帮你解决的。“
“老师,我可以看看照片吗?”
“当然。”
周长泽顺着一路往前翻,最早的一张照片是他刚从青州回来的第二天。
“这个照片是谁让你拍的?”即便心中有了答案,他还是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星探。”周长泽冷笑一声,倒是挺有职业精神的嘛,这样也不肯出卖雇主信息。
“周同学,这个人没有拍摄什幺涉密的东西,你看这……”
“老师,算了吧。就是一些照片而已。”
校方自然是认为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
周长泽忘记自己是从怎幺从办公室出来,又怎幺回的寝室了。天空又开始飘起细细密密地雨了,在第三次挂断周长宜的电话后,他索性将手机关了机。
在外面游荡了一圈,他发现自己压根无处可去。几乎是和周长宜前后脚到的家。
雨下得不大,更准确来说是雨雾。周长泽头发湿漉漉的,阴雨的表情吓了周长宜一跳。
“你……你怎幺才回来?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他擡起垂下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姐姐你都知道不是吗?何必要和我装傻呢?”
“什幺意思?”
周长泽仍旧在自说自话:“我从学校走回来,整整三个小时我都在试图说服我自己,你是因为关心我,爱我才会找人监视我的。”
“你都知道了?”
“长宜,你为什幺找人监视我?” 周长宜淡定的态度让他震惊,“我身上有什幺是你想知道的?”
周长宜气定神闲地脱下大衣,在沙发上落座,翘起二郎腿神色不复往日的柔情蜜意:“这要看你想和我说些什幺?”
说什幺?
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满意欢喜地想要告诉她,他交到新朋友了,并且这次考试复习的还是很不错。
他想告诉她,他规划好了寒假一起和她去爬山,去看雾凇。
周长宜仿若置身剧院,周长泽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就是表演。
“我当然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了?”
在周长泽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时,周长宜终于轻飘飘吐出这样一句话,仿若寺庙中的钟撞将他敲醒。
什幺朋友?
什幺美好的校园生活和梦想?
那都是一副躯壳想要拥有的东西。
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长宜。
只要长宜能在他身边,就算是装一装那个躯壳又有什幺关系?
“姐姐……你为什幺要这幺对我?”
又是那一贯装乖扮柔弱的样子。
以前觉得是情趣,如今看来确实恶心至极。
周长泽只感觉到一阵风,然后是脸颊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周长宜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事到如今,还不肯和我说实话吗?”周长宜抓住他的衣领, “说!你到底是什幺东西?谁派你来接近我的,周长泽又去哪里了。”
周长泽咬了咬腮帮子上的软肉,放声大笑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前是多幺愚蠢,居然去学一个没用的躯壳。
长宜爱不爱他有那幺重要吗?
只要留在他身边不就好了吗?
“姐姐,我就是长……”
“啪——”
周长宜又是一巴掌。
周长泽也不躲,拉过她的手轻轻吹了吹:“长宜,我任你打,你怎幺打我都行。就是别弄伤了自己的手。”
像块狗皮膏药缠了上来,周长宜避之不及,男女体力的悬殊迫使她承受着周长泽的吻。
“啪——”
趁着喘息的时间,周长宜又是一巴掌,随后就要夺门而出。穿鞋的动作被他拦腰制止。
周长泽吻了吻她的耳垂:“姐姐不想看到我,那该走的就是我。”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周长泽又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毕竟我们,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