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三亚落地时,南国温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海盐和椰子的气息。徐姗姗脱下北方的厚外套,露出里面鹅黄色的吊带长裙,裙摆在热带的晚风里轻扬。
霍冲的手很自然地落在她腰后,指尖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温度。他今天穿得意外休闲,白色亚麻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那块她认不出品牌但显然价值不菲的腕表。
“紧张什么?”他察觉到她身体的微僵。
“没有。”徐姗姗嘴硬,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四周——会不会有认识的人?同校的同学?虽然机率很小,但……
霍冲低笑,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这里离你的学校两千三百公里,徐同学。”
被看穿心思,徐姗姗耳根发热。
接机的是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直接驶向海棠湾一处私密度极高的别墅区。车子穿过森严的门禁,沿着棕榈树夹道的私路前行,最终停在一栋纯白现代建筑前。
不是酒店,是私宅。面朝大海,三层的玻璃建筑在夕阳下像一块巨大的水晶。
“你在三亚也有房子?”徐姗姗下车时忍不住问。
“偶尔需要逃离冬天。”霍冲说得轻描淡写,接过司机递来的钥匙,“也偶尔需要带重要的人看海。”
“重要的人”四个字被他说得平静自然,却让徐姗姗心尖一颤。
别墅内部简约到极致,客厅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外面是无边际泳池,再远处就是渐变色的南海。黄昏的光线给一切镀上金边,连霍冲侧脸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晚餐在面海的露台。厨师来做了一桌精致的海南菜后悄然离开,留给他们完全的私密空间。龙虾的鲜甜、椰子鸡的清香、还有霍冲开的那支白酒的醇厚,混合著海浪声,组成某种不真实的浪漫。
“开学这一个月,”霍冲忽然开口,“你让司机在离学校两个路口的地方停车。”
不是质问,是陈述。
徐姗姗叉子上的芒果块差点掉下来。
“我……”她张了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怕被说是‘被包养的女大学生’?”霍冲替她说完,语气听不出情绪。
徐姗姗低头,盯着盘子里晶莹的虾肉,轻轻“嗯”了一声。
漫长的沉默。只有海浪声一阵阵涌来。
就在她以为他生气了的时候,霍冲忽然笑了。不是冷笑,是一种无奈又觉得有趣的笑。
“徐姗姗,”他放下酒杯,“你知道我上周见了谁吗?”
她擡头。
“你们学院的院长,还有你们那个重点实验室的负责人。”他靠向椅背,姿态放松,“谈了一笔捐赠,顺便设立一个针对大二学生的创新奖学金——以你的名字命名不太合适,所以我用了‘晨光计划’。”
徐姗姗睁大眼睛。
“下个月开始,你会被选入那个实验室的预备梯队,跟着最厉害的教授做项目。”霍冲看着她,眼里有某种深远的东西,“学费和生活费,你可以理解为这个奖学金的预支。司机接送,是考虑到你脚踝刚好,不宜长时间挤地铁。”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轻敲。
“现在,你还要坚持在两个路口外下车吗?”
徐姗姗说不出话。她感觉鼻腔发酸,不是难过,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他什么都想到了,用他的方式,给了她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身份。不是被圈养的金丝雀,而是被认可、被栽培的潜力股。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声音有点哑。
“想看看你能坚持多久。”霍冲坦诚得残酷,“也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主动问我。”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海边走走吧,月亮升起来了。”
夜晚的海滩安静得只剩下潮声。沙滩是私人的,没有其他游客。徐姗姗脱了凉鞋,赤脚踩在微凉的细沙上。霍冲提着她的鞋,走在她身侧半步后的位置。
月光如练,铺在深蓝色的海面上,碎成亿万片跳跃的银鳞。
“霍冲。”徐姗姗忽然停下脚步。
“嗯?”
她转身面对他。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月光照亮她干净的脸。
“我们这样……”她深吸一口气,“算什么?”
问出来了。这个从寒假结束、从她回到学校、从每次在路口匆忙下车时就在心里翻涌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
霍冲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她的鞋子,走近两步,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有点凉,掌心却很暖。
“你觉得呢?”他把问题抛回来,眼神在月光下深不见底。
“我不知道。”徐姗姗诚实地说,“有时候觉得像做梦,有时候又觉得……太真实了,真实得让我害怕。”
“怕什么?”
“怕梦醒。”她声音很轻,“怕你只是一时新鲜,怕这段关系见不得光,怕我最后……”她咬了咬嘴唇,“什么都不是。”
霍冲凝视她很久。久到又一阵潮水涌来,漫过他们的脚踝,又退去。
然后,他低下头,吻了她。
不是之前那些带着情欲或占有欲的吻。这个吻很轻,很慢,像月光的流速,像潮汐的节奏。他的唇温热柔软,轻轻贴着她的,辗转,厮磨,不急切深入,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徐姗姗闭上眼,手慢慢环上他的腰。
海风,月光,潮声,还有唇间这个温柔绵长的吻——一切都浪漫得不真实,又真实得让她想哭。
当霍冲终于退开一点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时,两人的呼吸都乱了。
“现在知道了吗?”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湿润的唇。
徐姗姗摇头,又点头,最后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霍冲抱着她,看向远处海天相接处那轮满月。
“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他说,声音在海风里清晰沉稳,“但如果你需要一个仪式——”
他托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徐姗姗,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朋友。正式的,可以见光的,不需要在两个路口外下车的。”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近乎温柔的笑意。
“虽然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女朋友’这个词有点幼稚——但既然你在意,那就用你在意的定义。”
徐姗姗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不是伤心,是月光太亮,海风太温柔,而这个怀抱太让她心安。
“那你呢?”她带着鼻音问,“你是我的什么?”
霍冲想了想。
“赞助人?监护人?”他挑眉,在她抗议前继续说,“或者,一个恰好比你多活十五年,恰好有能力照顾你,又恰好……对你上瘾的男人。”
他再次吻她,这次深了些,带着海风的咸涩和月光的清冽。
远处,潮水一次次漫过沙滩,抹平所有痕迹,又留下新的印记。
像某种周而复始的承诺。
像今夜这场,被月光认证的正式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