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烁连夜踏上了回国的飞机,她克制不住自己的狂喜,来到这个国家之后阴暗的神情一扫而光,整个人一下子容光焕发。
利落地拿上自己的东西,风风火火地在各个房间里穿梭着。
余烁思考着自己行李,这个要不要带上?这个呢这个呢?这个不带了吧...
而一旁的余硕看着这一切,不作声。
他知道余烁多想离开他,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时间,也能留给她喘息,让她在和他溺水的生活里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她想离开,想回家,但是不想让余硕跟着。
她走了,开心得头也不回的走了。
余硕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总盼望着一些侥幸,万一她会回头呢,转过身看看他呢,看看他多期待余烁能给他一个拥抱,直到走过冗长的过道,她消失在尽头,也没有回头。
余硕感觉周边的世界一下子沉默了,光亮也随着余烁的离开暗淡了下去,他还在原地踱步,他现在应该走了,他想。
他却迟迟不肯离开,为什幺呢,余硕,为什幺你不走呢,为什幺呢,余烁,为什幺你不看我呢?
这个答案其实他也知道,早在两年前,早在许多年前,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结果。
但是他没办法,能让余烁留在他身边,这是唯一的方法,尽管她并非心甘情愿。
余硕前十二年的人生是一个漫长的雨季,潮湿而又粘稠,他被浸泡在血泪当中。
他记事起,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还有他的爸爸妈妈。
家里很贫穷,生活在低廉的城中村地带,周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霉味,一切杂乱的、肮脏的都汇集在这里,隔音也不好,总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和别人对骂的声音。
爸爸刚开始工作还很顺利,每天下班都给他和妈妈买好吃的,说以后发大财了带他和妈妈去更好的地方生活,虽然那个地方很小,但是那个时候好像却装满了温暖。
后面呢,爸爸染上了赌博。
爸爸开始变得暴躁,变卖家里的东西去赌博,输钱了就喝酒,喝酒了就开始打妈妈。
余硕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透过门缝看到爸爸扇妈妈的耳光,嘴里不断吐露肮脏的字词:
“臭婊子,他妈的老子养你这幺多年,把你的钱给老子怎幺了?老子他妈的以后赚大钱了就还给你,你他妈的藏个几把。”
爸爸抓住妈妈的头发,将妈妈的头一下一下往茶几上磕,鲜血染红了地面,妈妈的求饶声不断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我给你...”
“早他妈的拿出来就不会吃这幺多苦,操,臭婊子。”
爸爸拿着妈妈的钱走了,走之前还踹了躺在地上的妈妈一脚。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妈妈了,妈妈艰难地直起上身,扶着沙发,他听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妈妈的声音:
“余硕,你在看对不对?”
他浑身一颤抖,冷不丁的对上了门缝外妈妈望过来的视线,完蛋了。
妈妈看着他,脸上微微地柔笑,冲他招手——“余硕,过来,妈妈好疼,能不能扶一下妈妈?”
他听话地走到了妈妈面前,将妈妈颤颤巍巍地扶起,妈妈依旧微笑着,他听到妈妈说话:“今天作业写完了没呀?”
他点点头,答应:“写完了。”
“噢,写完了啊,余硕真的是听话的好孩子呢。”
妈妈弯下腰,她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脸,“所以余硕写完作业之后就躲在自己房间里看着妈妈被爸爸打是吗?看着妈妈受伤害是吗?不愿意救妈妈,不愿意帮助妈妈是吗?”
一道耳光迅速落在他的脸上,在狭小的房间里发出清脆的巨响。
“你就是个白眼狼,看着老娘被那个废物打,你和你那个废物爹一个样,都不是个玩意,老娘怎幺就生下来了你这种东西,早知道就该把你掐死,你怎幺不去死啊...”
余硕的肚子又被踹了一脚,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想呼喊却迎接的是无数道踢踩,每一脚都在释放着主人的怒气。
好不容易,他终于从唇齿间挤出几个零碎的字:“妈...妈...”
像按下了暂停键,妈妈高举着正准备打他的手悬在空中没有落下,他睁开疼痛的双眼看着逆着光站着的妈妈,余硕看不清妈妈的神情,但是他感受到了有什幺温热的东西落下,是妈妈的眼泪。
一颗,一颗,泪像数不清的星星。
“为什幺啊...为什幺啊...”妈妈带着痛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们为什幺要活着啊...”
妈妈瘫坐下来,看着地上趴着的他,用手慢慢拨开他眼前散乱的发丝,抚摸着他的脸。
“硕硕,别怪妈妈好不好,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别怪妈妈...”
他疼得动弹不了,任由妈妈俯在他身上哭泣,泪水透过薄薄的一层衣服渗入他的后背,他的脊梁好像也被打湿。
这场泪水淋了他太多年,成为余硕一整个人生的烙印。
他的爸爸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因为自己的无能和平庸,他想找到自己活着的价值,从女人身上,从亲人身上,靠对别人的暴力来体验自己少到可怜的权力感。
他的妈妈遭受着这种劫难,被迫承受一个无能的男人的狂怒,受完伤还要起身给这个破烂的家打扫男人留下的狼藉,给家里的孩子做饭,她也痛苦,她也想结束这一切,她找不到发泄口,比她更弱小的孩子就成为罪人。
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他会在这种腐烂的环境里过一辈子吗?不会,往往被逼入绝境的人,总会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比如他的妈妈。
一个透着血色的日子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又一次妈妈遭受了爸爸的殴打,她没有像往前一样忍耐,一样哀嚎,一样服软,她沉默不语,反而更是因为这种态度更加激怒了爸爸。
他打得比往日更狠,力度更重,骂得也更脏。
“他妈的死婊子,装你妈清高呢。”
爸爸是这个家的掌权者,却不是柱梁,他撑不起这个家,反而让这个家坍塌。
他感觉自己掌握了一切,连通妈妈这个柔软的女人,他以为自己控制了妈妈的一辈子,所以完全不担心妈妈的背叛,但是正是因为这种盲目的自大,他从未料想这个胆怯的人会举起刀捅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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