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珩垂眸看她,修长的指节从她的唇角一点点地退了出去。
手指离开她嘴里的那一瞬,周若涤却突然擡手,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少女的手骨架小,却意外有力。她抓着他那只湿润的指尖,仿佛在留恋那点来不及说破的气氛。
从这个角度,周若涤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她甚至能看见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还有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的手腕被她握着,脉搏在她的掌心跳动,沉稳又有力,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沈老师……”她轻声叫他,却依旧没有松手。
沈斯珩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的拇指仍抵在她的唇角,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小动物。
“松手。”
她只是仰着脸看他,手指却悄悄收紧,指甲若有似无地刮过他的腕骨。
沈斯珩从上而下地俯视着她,这个女孩的举动几乎越界,可眼神却太过澄澈,像是小猫失足误入深林,一路委屈巴巴地踩进陷阱里。
她看起来很听话,声音也软:“老师,我没有和梁慕白谈恋爱。”
周若涤说话时唇瓣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拇指,呼出的热气缠绕在他指尖。
“那天在包厢……”她故意停顿,感受掌下脉搏的跳动忽然加快,“是他强迫我的。”
这句话半真半假,周若涤感到胸腔里的心跳快得不正常,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周若涤。”他把手抽了出来,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睫毛轻轻颤动,眼底映着窗外的光,像是盛着一汪晃动的湖水。那目光太过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沈斯珩说:“原来你还记得我是老师。”
顿了顿,他轻轻笑了下,但眼底毫无笑意。
“你面对所有男人,都会这样撒娇吗?”
周若涤像是被轻轻击中,瞳孔微缩,唇角的弧度也一点点收了起来。
沈斯珩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把插回口袋,望着周若涤说道:
“从小县城考到这里不容易,我能理解你想往上爬的野心。但你这幺单纯的女生不适合走偏门。既然你用了特殊的渠道来了A班,就好好把握。不要把心思放在其他地方。“
周若涤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她才意识到又把自己嘴唇咬破了。沈斯珩目光立刻锁住那处伤口。
“不舒服吗?”
“如果我说的话让你很难受。”他忽然擡手,拇指擦过她唇上的血珠,“那只能证明你不适合留在明德。”
这个动作快得像是错觉。等周若涤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重新插回口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她的幻觉。
周若涤脸上泛起柔软的绯红,沈斯珩的呼吸声近在咫尺,薄薄地贴着她的意识,让她忽然想起梁慕白每次吻她时那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但此刻,她想要的不是梁慕白那种带着掠夺性的吻。她忽然很想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看看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失控的样子。
但她只是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指甲陷入高级的布料里,沈斯珩的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节,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小女孩要听话一点,你未来能到达的地方,会比你想的更高。”
“你能明白吗?”
月光终于找到缝隙,斜斜地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像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
周若涤今夜注定失眠。
她蜷在床上,裹着被子盯着书页出神,她的笔记写的非常工整漂亮,可现在那些字在她眼前扭曲成模糊的黑点。她用力眨了眨眼,却怎幺也看不进去。
窗外树影摇晃,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她突然想起沈斯珩说话时镜片后的眼睛,那种平静的审视,比任何人的嘲笑都让她难堪。
“小女孩要听话。”
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每个字都像羽毛轻搔过脊椎。落到她耳里,却像在说:“我的小女孩,要乖。”
她不该这样想着他的,可身体却诚实地记起他拇指擦过唇瓣的触感。
书页被她攥出褶皱。她想着沈斯珩的声音,想象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发顶,夸她做得好。这种幻想让她既羞耻又渴望,像躲在暗处偷尝禁果的孩童。
光是想象和沈斯珩做爱的场景,就让她小穴泛起湿意。
周若涤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才能勉强压下那股羞耻的热潮。
他若是知道她这些肮脏的念头,会嫌恶地皱眉吧?
会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她吧?
毕竟她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女孩,怎幺配肖想他?
周若涤突然弓起身子,喉间涌上一阵酸涩。她仓皇地冲向洗手间,膝盖重重磕在瓷砖上也顾不上疼。干呕的声音在空荡的隔间里格外刺耳,像是要把那些不堪的妄想都吐出来才好。
可越是抗拒,沈斯珩的身影就越发清晰。他修长的手指,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触碰她时那种若有似无的掌控感……
同样焦虑的还有温以宁。
她睡得本来就浅,听见卫生间传来的水声,迷迷糊糊睁了眼。寝室另一位舍友还在,屋里一片安静,她没敢起身,只是顺手摸过手机。
屏幕微微亮起,她指尖一顿,犹豫了两秒,还是点开了微信。
「Wining」:若宝,你是吐了吗?我抽屉里有肠胃药,你看看要不要吃点。
没过几秒,对话框弹出回复。
「Rosa」:没事,别担心。怎幺还不睡?
温以宁把手机往怀里按了按,屏幕光映出她担忧的神色。她犹豫片刻,又补了一句:
「Wining」:要热水袋吗?我桌上那个粉色的。
「Rosa」:老毛病了。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吐。
「Wining」:是因为要去A班所以焦虑吗?
「Rosa」:嗯。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才会有压力。
她本不习惯和人倾诉,但温以宁不同。
就像是宿舍里永远亮着的小夜灯,一开门就扑过来的那种明亮热烈的存在。
敲完字,周若涤手撑着额头,轻轻闭了下眼。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温以宁桌上的粉色热水袋,陷进被窝里。
手机没锁屏,微信聊天框里,温以宁又回了一条。
「Wining」:A班那群二货有什幺了不起的!你可是解出过沈老师出的超纲题的人诶!他们连你解题的草稿纸都看不懂好吗!
周若涤唇角轻轻动了一下。她想起今天温以宁在宿舍被桑心珏当众冷落的模样,那双总是弯着的狐狸眼难得黯淡了一个晚上。
「Rosa」:你今天心情也不好,还来安慰我呢。
「Wining」:你居然看出来了?我隐藏得不是挺好的吗!
「Wining」:[小猫震惊.jpg]
屏幕的光映在周若涤脸上,她看着那个目瞪口呆的猫咪表情包,忽然很想揉一揉温以宁的脑袋。这个总是活力过剩的姑娘,明明自己心里在下雨,却还要固执地给别人撑伞。
「Rosa」:宁宁,你什幺时候能不被她影响情绪啊?
「Wining」:?你不会在诈我吧!!
「Wining」:你知道我和阿心的事了?
「Rosa」:你整个生活都围着她转,很难不被发现啊。
「Rosa」:恋爱脑到这种程度,放在小说里是要被喷的。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闪了半天,最后只发来一只蔫巴巴的垂耳兔。
紧接着,消息接连而至:
「Wining」:是我太明显了吗?我以为我藏得很好。
「Wining」:我当初是为了她才考来明德的。我想一直留在那个让我知道自己有能力去爱的人身边。
「Wining」:在她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你能明白吗?她让我相信,原来人是可以这样去爱另一个人的。
「Wining」:其他人的眼光我无所谓,我只想在她眼里看到我自己。
「Wining」:若若,你也许不理解,会觉得这样不值得,但我真的很喜欢她。哪怕我们没有结果,我也认了。
周若涤看着那几条长长的消息,沉默了一会儿,手机微微发热。
她没有立刻回复,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温以宁永远都是这样,热烈、坦白,爱得毫无保留。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
而她不一样。
她从来都是克制的、迟钝的,小心翼翼去喜欢,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窗外夜色沉沉,月光被云层遮得模糊。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敲下几个字:
「Rosa」:值得的。
「Rosa」:能让你这幺喜欢的人,一定让你见到了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