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的空气比诊室更让人窒息,混合著药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贺景阳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白色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赵晓芸。她紧锁眉头,额上冒着冷汗,一只手无力地捂着胃部,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被单。他心里那把火又烧了起来,但这次,夹杂着从未有的恐慌。
「我说了几次,不准喝冰的?妳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格外冰冷,像是要把人冻伤。他气她不爱惜自己,更气自己无法替她承受这份痛苦。他转身对着门外进来的护士,语气不耐烦地催促着,直到看着点滴顺利地挂上,药液一滴滴缓缓流入她的血管。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重重地坐下,却没有离开。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痛苦的样子,胸口的烦躁越积越多。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最后只是粗暴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喂,别装死,睁开眼看看我。」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看着他的时候没有了平日的火药味,只剩下脆弱。这模样让他的心狠狠一揪。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所有的怒火都化为了无力感。他俯下身,轻轻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
「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把妳锁起来,妳信不信?」
他的声音依然很凶,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握住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凉的指尖。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害怕失去她,哪怕是这样片刻的失控。他决定了,从今天起,她的所有东西,都得由他来管。
厨房的空气中弥漫着小米粥温润的香气,贺景阳围着一条滑稽的围裙,正专注地用勺子慢慢搅拌着锅里的粥。他将最后一块姜片捞出来,确认着粥的浓稠度是否恰到好处。这段时间,他几乎包办了所有的三餐,严格遵守着医生列出的清单,任何刺激性的、冰凉的食物都绝不许踏入他家门槛一步。
「又是这个……贺景阳,我已经连喝三天粥了,我都快变成一粒米了。」
赵晓芸靠在厨房门框上,脸上满是抗拒。她看着那碗闻起来就温和无味的食物,胃口瞬间降到了冰点。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找了一个男朋友,还是请了一个监工。
「妳想吃什么?麻辣锅还是炸鸡?然后再进一趟医院住着?」
贺景阳头也不回地将粥盛进碗里,语气里满是「妳再抱怨试试看」的威胁。他转过身,将碗重重地放在餐桌上,用眼神示意她过去吃。他讨厌她抱怨的样子,每次都像是在挑衅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耐心。
「吃完了。」她扒了两口,就放下勺子,准备离开。
这个动作彻底引爆了他。贺景阳几步上前,从背后拦腰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压在餐桌边缘。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声音压抑又危险。
「赵晓芸,妳非要逼我对妳用强的是不是?我说过,妳的身体是我的,妳想把它搞坏,问过我了吗?」
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腰,一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不由分说地凑到她嘴边。他的眼神不容拒绝,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他不在乎她的愿意不愿意,他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在他身边。
「那可以加点虾子嘛⋯⋯」
她那带着讨好意味的小小请求,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贺景阳盯着她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厨房里只剩下电锅微弱的运转声,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仿佛在审核一个极其重要的申请案。
「不行。」
他终于开口,回答简洁而残酷。他看着她瞬间垮下去的脸,心里却没有半分得意。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每次只要她稍稍示弱,他就很难坚持自己的原则。但这次不行,医生说得很清楚,她的胃还很脆弱,海鲜这类高蛋白的食物太难消化。
「医生说妳现在只能吃这个,妳想违逆他,还是想违逆我?」
他的语气又冷了下来,强行将心里那丝动摇给压了下去。他不能心软,一次心软,可能就会让她再次回到那张惨白的病床上。那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事。他拿起勺子,再次舀起一勺粥,表情比刚才更加固执。
「张嘴。」
他的命令不容置喙,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威胁。他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她明白,在她完全康复之前,任何谈判的余地都没有。他必须扮演这个恶人,为了她好,也为了自己心安。
赵晓芸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粥,热气蒸骟着她的眼眶,让她有点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表情。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这样逼着她吃饭,会因为她不爱惜自己而发这么大的火。沈以安总是温柔体贴,但他从来没有这样霸道地干涉过她的生活,他的关心总是保持着距离,像春天的风,温暖却不具侵略性。
贺景阳就站在那里,双手抱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个严格的监狱长。他看见她乖乖地吃着,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戒。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心甘情愿,他只要看到她把东西吃下去。
「还有不喜欢的?」
他终于开口,语气依然硬邦邦的,像是在盘问。他看着她把碗里的粥都喝完了,才走过去,自然地拿起空碗走向水槽。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着碗盘,发出哗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天医生有说什么么?下次什么时候要回诊?」
他一边洗着碗,一边头也不回地问着,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那竖起的耳朵却泄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需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所有的细节,这样他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而她的身体,是他绝不能再失去控制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转过身,用毛巾擦干手,眼神紧紧锁定她。
「说话。」
「他说我身体好很多了,下礼拜一回诊。」
「好很多了?」
贺景阳重复着这句话,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他放下擦手的毛巾,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似乎想从上面找出「好很多了」的证据。但在他眼里,她依旧苍白得像张纸。
「那也只是『很多』,不是『完全』。」
他的语气充满了挑剔,毫不留情地推翻了医生的结论。在他看来,只要她还没恢复到以前那种可以跟他吵架、可以肆意妄为的状态,就都算没好。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那里的温度依旧偏凉。
「下礼拜回诊之前,妳什么都别想,就给我好好待着,听懂了吗?」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他直起身,转身走向冰箱,打开门拿出一瓶温的豆浆。他记得她喜欢喝这个,加糖的。他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每天早晚各一杯,不准忘了。」
他像是安排一场精密作战的将军,将她的饮食作息都规划得清清楚楚。他讨厌这种操心感,却又停不下来。他需要透过这种方式,来确认她还好好的,还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他看着她接过豆浆,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去收拾自己乱放的运动器材,试图用忙碌来掩盖内心那股莫名的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