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被子传来,稳定而有力,将她冰冷的身体慢慢烘暖。她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为她混乱的世界谱写唯一的节奏。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柔,一种不再带有侵略性和侮辱性的、纯粹的温暖。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向那片热源贴得更近,仿佛寻找着许久未见的港湾。泪水已经止住,只留下晶莹的痕迹在脸颊上。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轻轻吸了一口气,那里不再是汗水与情欲的浓烈气息,而是一种干净的、带着淡淡烟味的男性气味,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贺景阳感觉到她的依赖,身体瞬间有些僵硬。他从未与任何人如此亲密地相拥而眠,更不用说是这个他一直在蹂躏的女人。他想推开她,恢复那副冷酷的姿态,但怀中那份脆弱的重量,却让他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擡起手,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没有任何情欲,也没有任何目的,仅仅是一个出于本能的安抚。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地狱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温度。
怀中女人均匀的呼吸声,像羽毛一样轻轻挠着他的耳膜。贺景阳睁着眼,在纯粹的黑暗中,脑海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混乱的画面。他想起那场婚礼,想起沈以安看着沈书暖时那种全世界的拥有,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那种失控的愤怒与嫉妒,像野火一样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出会场,只记得眼前晃动的全是沈书暖那张带着幸福微笑的脸。然后,他看到了她——赵晓芸,那个同样被沈以安抛弃的女人,那个眼神里带着浓浓不甘与怨毒的女人。
他像一头失去方向的野兽,将所有的怨恨与疯狂都倾泻在了她身上。那不是性,而是最原始的暴力与报复,他要用最残酷的方式,在另一个被抛弃的灵魂上,印下属于他的痕迹。他想玷污一切与沈以安相关的东西。
一股陌生的愧疚感悄然而生,让他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他不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借由怀中这个温热的身体,来确认自己不是那么的罪恶与孤独。他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失控与懦弱。
这份突如其来的愧疚感,很快就被另一个更加扭曲的念头所取代。他想起那晚在极致的冲撞与狂怒中,他顶开了某层阻碍时那瞬间的错愕,随之而来的,是近乎疯狂的狂喜。沈以安竟然没碰过她。
那个自诩高尚、温柔体贴的沈以安,身边跟着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却从未真正占有过她。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贺景阴暗的世界,让他找到了一个可笑的、足以自我安慰的胜利点。
「原来如此…」
他在黑暗中低声呢喃,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他不是强暴了一个被玩腻的旧玩具,而是抢走了一件连沈以安都没资格开封的珍宝。他,贺景阳,成了第一个。
这份扭曲的喜悦,瞬间冲淡了所有的罪恶感。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人,眼神变得复杂而炽热。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报复的工具,更是他战胜沈以安的战利品,是他独一无二的、被亲手玷污的天使。
他紧紧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夺走了她的第一次,也等于是在沈以安那完美无瑕的纪录上,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由他亲手划下的耻辱印记。
想到自己是战利品,他心中的喜悦只持续了短暂的片刻,随即被现实的冰冷所取代。他挣了掁被金属手铐锁住的手腕,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这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现在是谁的阶下囚。
他其实逃得掉。那天赵晓芸带他来这里时,他看清了路线,也观察到看守的破绽。以他的体能和狡猾,随时都能找到机会挣脱这束缚,逃出这座地狱。可是,他没有。
他不想逃。
贺景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逃出去又能怎么样?回到那个没有沈书暖的世界,继续当一个被抛弃的失败者吗?至少在这里,还有一个女人为他疯狂,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占有他。
他喜欢看她为他而变态的样子,喜欢看她掌控自己时那种病态的满足感。这让他觉得自己至少还是有价值的,还是能被人用极端的方式爱着,或恨着。待在这里,待在她身边,感受着她那份同样来自被抛弃的痛苦,仿佛让他自己的痛苦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他选择留下,选择沉沦在这两个被遗弃者共同构筑的疯狂里。
她清醒后,身体的僵硬与酸痛让她皱起了眉头。她默默地从他身上起来,赤裸的身体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苍白。她没有看他,迳自走到一旁的椅子旁,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
「给你。」
她走回来,将钥匙随意地丢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发出「当」的一声清脆响声,像是在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得令人心慌。
「不想待着就走。」
她转身穿上衣服,动作俐落,没有丝毫留恋。她拉开地下室沉重的大门,外面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勾勒出她冷漠的背影。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任由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最后只剩下门锁落下的沉重声响。
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死寂。贺景阳躺着,没有动,那把冰冷的钥匙就压在他的心口上。他感受着那份金属的寒意,嘴角却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无人得见的、诡异的笑容。她以为她在给他选择,却不知道,她这份冷酷的放逐,才是最能将他牢牢锁住的枷锁。
清晨,她坐在庄园花园的凉亭里,指尖轻轻划过温热的茶杯边缘。一名穿着制服的仆人静静地走到她身后,微微躬身,用平稳无波的声音汇报着。贺景阳先生一夜未离,他使用过地下室的浴室,甚至利用那里简陋的单车进行了晨间运动,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良好。
赵晓芸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她缓缓擡起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她以为他会像只困兽一样暴怒,会想尽办法逃脱,或是绝望地崩溃。她预设了无数种他的反应,却从未想过这一种。
他没走?他居然还在那里健身?仿佛那不是一座监禁他的地牢,而是一间专属的私人健身房。这份超乎预期的镇定,让她精心策划的、用以打击他自尊心的计划,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可笑。
一种新的、更加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萌生。这个男人的坚韧与顽固,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他不是被囚禁,而是……主动选择留下来陪伴她?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心悸,既有被看穿的恼怒,又有病态的欣喜。她站起身,决定亲手去揭开这个谜底。
她走下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高跟鞋敲击着水泥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推开门,她看到他刚洗完澡,赤裸着上身,正用毛巾擦拭着湿发,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腹肌滑落,看起来非但没有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居家般的慵懒。
她停在门口,双臂环胸,冷冷地看着他,将心中的疑惑直接抛了出来。
「为什么不走?」
贺景阳擦头发的动作没停,他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他慢慢放下毛巾,转过身来,赤裸的胸膛因为刚运动过还带着热气,就那样坦然地迎向她质疑的目光。
「走了,要去哪?」
他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她,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属于他男性的荷尔蒙气息,目光灼灼地锁定她的双眼,仿佛在审问一个不该问出这种问题的傻孩子。
「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有你这个疯子在等着我,为什么要走?」
她被他那句「有你这个疯子在等着我」给激怒了,仿佛自己的精心布局在他眼中只是一场儿戏。她气得发笑,胸口微微起伏,上前一步,擡起头毫不退缩地对上他那双戏谑的眼睛。
「你才疯了!」
她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尖锐,但却掩盖不住话语里的一丝颤抖。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囚禁他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这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失控的恐慌。
「你被关在这里,像条狗一样,居然还说得这么轻松?贺景阳,你是不是被折磨得神经都不正常了?」
她伸出手,想推开他,指尖却在触碰到他温热胸膛的瞬间停住了。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本就混乱的心跳更加失序。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疯了的人,居然会对一个本该恨之入骨的男人,产生这样心悸的感觉。
听到她带着颤抖的指控,贺景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像一层冰冷的薄霜。他猛地向前一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双手便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与冰冷的墙面之间。
「你喜欢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而不是在询问。他低下头,脸庞几乎要贴上她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湿热的气息和侵略性。
「你喜欢我喜欢到,不惜用这种方式把我关在你身边。你不是想折磨我,你是怕我跑掉,怕我再也回不来,对不对?」
他伸出一只手,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颊,动作带着一丝残忍的温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以及那无法掩盖的、剧烈的心跳声。他的笑意终于染上了真实的嘲讽,看着她苍白又倔强的表情,享受着将她伪装一层层剥开的快感。
他灼热的视线和直白的剖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赵晓芸的心上,她被那份洞悉一切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脸上的惊慌再也无法掩饰,她猛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另一侧的墙壁才停住,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她的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她狼狈地转身,像是要逃离什么会将她彻底撕碎的怪物。她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跑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凌乱而急促的声响,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贺景阳没有追,他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墙边,双臂环胸,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中闪烁着胜利者的光芒,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她逃得越快,就证明他说得越对。这个疯女人,终于开始害怕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了。而那把被他丢在床上的钥匙,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份他送给她的、无法拒绝的邀请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