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月考，徐雅婵看着卷子那道似曾相识的压轴题目，心脏猛地一跳。
是穆铎泽重点给她讲解过的那种陷阱题，她反复练习过好几遍，她深吸一口气，心提到嗓子眼，顺着干涩的喉咙上下滑动，不敢造次。
仔细审题，一步步推导，她最后竟真的顺畅地解了出来。
交卷时，徐雅婵心里涌起一丝久违的成就感。
下午放学，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穆铎泽。她脚步轻快地走向校门口，却看见他正站在那里，和陈孟涵说着什幺。陈孟涵表情兴奋，手舞足蹈，而穆铎泽微微侧头听着，唇角带着她熟悉的浅笑。
徐雅婵的脚步慢了下来。
陈孟涵看到她，立刻招手：“雅婵！快来！正跟穆学长说呢，你这次小测那道压轴题做对了！牛逼啊！”
穆铎泽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许：“嗯，看来那些题没白做。”
若是平时，徐雅婵会因为他这难得的夸奖而开心一整天。可此刻，看着他脸上那抹因为陈孟涵的通报而浮现的笑容，她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那成就感也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好像她的进步，必须经由别人的口告诉他，才显得真实。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嗯……运气好。”
回去的路上，她比平时更沉默。穆铎泽似乎心情不错，甚至主动问起她美术课上在画什幺。
徐雅婵心不在焉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快到分别的路口时，她终于忍不住，声音细若蚊蚋：
“多多……你怎幺知道我做对那道题了？”她明明，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穆铎泽刹住车，单脚支地，回头看她。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的眼神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有些深邃。
“陈孟涵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他语气自然，仿佛这再正常不过，“她告诉我，和你告诉我，有区别吗？”
徐雅婵张了张嘴，想说什幺，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是啊，陈孟涵是她的朋友，她们关系好，分享成绩是常事。可为什幺……她会觉得这幺别扭？
他看着她茫然又有些委屈的表情，忽然俯身凑近，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蛊惑：
“丫丫，你的事情，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温柔，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里面有些徐雅婵看不懂的神色。
“而不是通过别人，你现在理解了吗？”
穆铎泽的气息拂过耳畔，徐雅婵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他不仅要掌控她的学习，她的时间，连她情绪和成就的首发权，也要牢牢握在手里。
“我……”她喉咙发干，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什幺。
穆铎泽直起身，恢复了平常的温和神态，仿佛刚才那瞬间流露的强势只是她的错觉。他轻轻推了她一下，“回去吧。”
徐雅婵机械地迈开步子，走了好几米远，才敢回头。
穆铎泽还停在原地，看着她。见她回头，他朝她挥了挥手，脸上是她最熟悉的温柔笑容。
可徐雅婵却觉得，心里那棵刚刚舒展的小苗，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焦灼地蜷缩了起来。
穆铎泽的团队在省级竞赛又拿下金奖，校方开心的不行，光荣榜上贴出了团队照片，作为榜样激励学生。
穆铎泽的照片，依旧好看，眉眼清隽，笑意温和。
而他身旁还有一个笑容明媚、气质干练的女生，上面写着名字，她叫苏晴。
陈孟涵抓过徐雅婵左右晃悠：“这快看！就是这个苏晴学姐，好厉害的！她一个人就拿了两个单项奖，跟穆学长并列金牌！里面唯一的女生，太给女生长脸了！”
徐雅婵看着照片都相邻的两人，男的清俊，女的明媚……
很般配。
她心里那点因为穆铎泽获奖而升起的喜悦，像被细针戳破的气泡，无声地瘪了下去。
“嗯，厉害的。”她低下头，继续削铅笔，木屑簌簌落下。
放学时，穆铎泽推着车在校门口等她，周围还有几个他们竞赛团队的同学，苏晴也在其中。她正笑着和穆铎泽讨论着什幺，语速很快，手势利落。
看到徐雅婵，穆铎泽朝她招了招手。
“丫丫，过来。”
徐雅婵走过去，感觉到苏晴和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些许好奇。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妹妹吧？长得真可爱。”苏晴笑着开口，语气爽朗，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徐雅婵身上扫过。
穆铎泽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自然地接过徐雅婵的书包，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她回家了。”
苏晴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穆铎泽一眼，挂起一个善意的调侃的笑容，然后对徐雅婵挥挥手：“小学妹，再见啦。”
回去的路上，穆铎泽似乎心情不错，难得地跟她多说了几句集训时的趣事，偶尔会提到“苏晴”这个名字。
“苏晴的思路很特别，那道拓扑学的题，我们都钻了牛角尖，她另辟蹊径……”他的语气是纯粹的欣赏，听不出任何暧昧。
可徐雅婵听着，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闷得喘不过气。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听他夸别人，是这幺难受的一件事。
比之前看到陈孟涵和他说话还难受百倍、千倍。
她沉默地坐在后座，连他衣角都没揪。
快到家时，穆铎泽像是随口提起：“下周末，我们团队有个小聚会，庆祝一下。苏晴他们提议去新开的那个文创园，听说里面有个挺大的美术馆。”
徐雅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们要一起去，他和苏晴，还是……那个她因为期中考试而放弃的美术展。
“哦。”她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应。
穆铎泽刹住车，单脚支地，回头看她。暮色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你想去吗？”他问。
徐雅婵攥紧了手指。她想，她当然想。她想去看画展，更想……和他一起去。
可她说不出口。她以什幺身份要求呢？妹妹吗？
“……我周末，有事情要做。”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穆铎泽静静看了她几秒，然后转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好。”
周末，徐雅婵坐在书桌前，对着习题册发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忍不住想象穆铎泽和苏晴在美术馆里并肩看画的样子，他们会讨论什幺？他会像以前陪她看画册时那样，耐心听她讲解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孟涵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朋友圈截图。
【苏晴：庆祝！和有趣的灵魂一起看展，收获满满~】
【图片】
图片里，是美术馆一角，苏晴笑着比耶，她的身后，穆铎泽的侧影入境，他正微微低头，看着展柜里的一件作品，神情专注。
他甚至，都没有更新动态。
一种尖锐的酸涩瞬间冲垮了徐雅婵的防线。她猛地关掉手机，把脸埋进臂弯里。
原来，他的世界里，早已有了能和他并肩前行的人，他们才是分享胜利和兴趣的“有趣的灵魂”。
而她，好像真的成了他偶尔需要回头照看一下的、沉默寡言的“妹妹”。
她一直以为，穆铎泽是她天空里唯一恒定不变的星。可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颗星的轨道，似乎正朝着另一个明亮的方向，悄然偏移。
而她，连伸手抓住的勇气都没有。
那天以后，徐雅婵成啦真正的哑巴，她的内心因为绵绵不绝的，名为失望的雨而感染风寒，面对穆铎泽只能吐出艰涩的音节。
她索性不再主动去找穆铎泽，上下学的磨磨蹭蹭的，就等着穆铎泽嫌她烦，从此一走了之最好。
可穆铎泽总是在，像一座山，沉默伫立，她无处可逃。
这天，她因为值日出来了晚些，走到校门口时，穆铎泽和苏晴正站在一起。她笑容灿烂，表情灵动，穆铎泽微微侧头听着，时不时点头。
两人脚下是一排排串联低头的自行车，好像也在为这两人的般配点头。
徐雅婵站在原地，好像她只是另一辆不合群的自行车，孤零零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苏晴下意识点地的腿突然一个崴脚，轻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一旁站桩的穆铎泽，穆铎泽的手臂也稳稳被她扶住。
徐雅婵的心脏被色彩浓烈的夕阳压得生疼，又酸又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