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晏承没在第一时间反抗。只是靠坐着,眼睛半阖,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任由女孩儿弓腰伏在他膝间,将银色的金属搭扣解开。
皮带顺从地松开,西裤拉链也被缓缓拉下。他依然没动。
这对苏然无疑是暗示、是默许。
她的呼吸跃跃欲试地急促起来,眼睛也亮了,仿佛两簇燃烧的火苗,在昏暗中闪着热切的光。
真的很久、很久没做了。
天知道,开了荤要忍住有多难。
……
老实说,比起他用别的方式,真正插入带来的感觉并不总是愉悦。
但那种事似乎会上瘾。一种心理上的瘾。
没有边界的感觉叫人沉迷,她就是感到需要。
渴望和焦躁在胸腔里交替起伏、横冲直撞,苏然手指动了动,悬在男人内裤边缘上方,微微发着颤,像一只犹豫着是否落下的蝶。
她擡眼观察着男人的反应,仍不十分确认,却大着胆子用指尖去触碰布料,然后小心翼翼地勾住边缘,准备将被束缚的庞然大物解放出来。
意料中的变故在这时发生。手被摁住了。
铁钳一般的力道,明确的拒绝。
苏然感觉自己的血液也随着落下的掌心凝固。
龚晏承睁开眼睛,女孩儿眼中未消散的渴望清晰落入他眼中。
起初,他似乎就是被这种眼神吸引。
习惯就事论事的人,在交际时调动情绪往往困难。一场表面热络的交际下来,哪怕只是单方面的,身体也会被疲倦吞噬。龚晏承是这种人。
可越来越不能否认的是,他喜欢苏然表达对他的需要,任何方面。并且不可自拔地沉浸其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给予回应。
仿佛身体中某处隐藏的空白忽然被她挖开,希冀和渴求如春日的河水,潺潺不息地淌进去。
那种希冀和渴求无关虚荣,所以女孩子单方面的表达并不能让他得到满足。只有她也同样满足了,一切才算圆满。
可难就难在——他不能。
单纯的生理发泄尚且难以摆脱,眼下他更没把握自己会做到什幺程度,会把她怎样。
那些没有温度的触碰和机械的纠缠,如今看来像一场荒诞的梦,却真实地为龚晏承构筑了某种坚不可摧的阴影。令他无论如何想,都不敢。
而且场合不对,所以无论意志上如何松动,最后都一定不会做。
正是清楚这一点,他才肯、才敢放任她解开。
“真的不行,Susan。”龚晏承温和却坚定地说,深灰色马甲下的白衬衫随着低哑的声音缓缓起伏。
“怎幺不行?您只会拒绝我……”苏然挣开他的手,固执地要继续。
“听话,宝贝。时间不够…你会很受罪。”
起初他还试图劝诫,见她越来越激动,只能无奈道:“帮你口好不好?…如果你喜欢,手也可以。”
“不好!”苏然大声喊道,斩钉截铁地拒绝。
她是什幺宠物、物件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什幺都只是他想。
挣扎之间,女孩子整个人都骑到他身上,大有要用强的架势。龚晏承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情绪也渐渐变得不好。
忍耐是无比痛苦的事,可同时也带来安全感。如今留给他的,却似乎只有痛苦。
“乖一点,一会儿还要赴宴……”
他手指压住眉心,掩住半边眉眼,勉力压抑着放缓语调:“你要让大家知道,我中途离席,就是为了做这种事吗?”
“什幺事?”苏然句句紧逼。
他叹了口气,擡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仍试图缓和气氛。“……把小朋友弄得路都走不稳,这种事。”
“小朋友”三个字刺入苏然的心脏。
她听不见其中的疼爱和宠溺,只看见他亲手筑就的年龄差距的高墙。平时听来很喜爱的话,此刻像长满了倒刺,扎得她浑身都疼。
情绪激荡之下,苏然全身发烫、手指发颤,眼神却渐渐凉了下来,“这样很有意思是不是?给我一点希望,又亲手掐灭。”
声音冷冷的,不太稳,仿佛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住濒临崩溃的情绪。
不是不明白他在忍……可是凭什幺?
她越想越难受,出口的话也越来越尖利。
“我真好奇,您对别人也这样吗?过去那些……您所谓的sextual partner们,她们表达需要的时候…您也拒绝?”
龚晏承脸色变得很难看。
尚不明白自己抵触这个话题的原因,他的情绪已经先有了反应。不安、焦躁,并在看到女孩的表情时,攀至顶峰。
他不得不服软:“等到宴会结束,好吗?”
“不必这幺勉强。”苏然不想再做无谓的拉扯,准备拉开车门下车。
看似是做与不做的事,可实际上根本不是。
如果他始终不肯,如果他们需要彼此的程度始终不在一个步调上,她单方面的强求又有什幺意义?
再强烈、再纯粹的感情都有变的那一天,实在没必要强求。
龚晏承时时关注她的反应,在她做出动作的第一秒已经将人拉住,重新捞回怀里,紧紧圈住。
手掌习惯性地顺着脊背抚到后腰,熟稔地揉按着那个能让她瞬间软下来的凹陷。鼻尖埋进她的发间深深呼吸,仿佛那里藏着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怎幺会勉强?”他捉住女孩儿的手按到那里。“坏孩子……你看不到我的反应吗?”
他的声音无比苦涩,像是雨水浸透后又被烈阳暴晒的纸张,痛苦地蜷曲,缓慢地爬满褶皱。让动作本身的情色意味低弱到近乎没有,只余下安抚的作用。
苏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悦地瞪着他。
掌心狰狞的性器一颤一颤的,炽热而嚣张。明明是愤怒填满了胸腔,却被龚晏承软化的态度以及那股灼热一点点蚕食,转化成不合时宜的怜悯和渴望。
她的耳廓慢慢红了,然后一路延展到脸颊。
并非太好哄、太好骗,只是目的性强。还有机会,就不该轻易放弃。苏然这样安慰自己。
面上却不肯轻易妥协,握在顶端的手指收紧,话说得气势如虹:
“再放我鸽子……您知道会怎样吧?”
男人压抑地闷哼一声,握住她作乱的手移开,声音低哑而柔和:“会怎样?”
“不要你。”
龚晏承低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只眼底余下一点儿近似于笑的浅淡情绪。
暗涌之上惯性的温和,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危险。
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捏住,本就安静的车厢像突然坠进真空。
他不说话,甚至连眨眼都慢了,长长地看着她,视线沉得像在把她往深水里推。
时间被无限拉长,苏然的心跳声在耳膜里一点点放大。她抿着唇,呼吸变得浅而快,终于有些慌。
“真的?”
声音低而柔和,不轻不重,却像是落在心尖的一枚冰冷而尖细的针。
苏然心口一紧,不敢再接话。
憋了半天,也只是沉默地“哼”了一声,无声的动作上的表示。
然后转身趴在车窗边,不再理他。
车厢久久地沉默着。
女孩儿的呼吸在车窗上凝结成一小片雾气,很快消散,又在下一次呼吸中悄然聚起。
头一次,苏然不肯轻易低头。他刚刚分明就是在吓她。一定是。想想就觉得丢脸。
于是,低头的事只能龚晏承做。
他实在不愿意承认,撇开与别人相关的部分,孩子跟他闹脾气、无伤大雅的争执,也是构成他快乐的一部分。
“坐过来……Susan。”他略显生硬地低声要求。
“不!”
他那根本不是妥协,也算不上服软。苏然想。可她还是停了几息才拒绝。怕是下意识的。
这种境况,怕的情绪实在难堪,而且色情。
她根本无法面对他,心酸,委屈,所有情绪混沌地揉在一起。整个人紧贴在窗边,心成了一片酸到软烂的柠檬,甚至开始发苦。
龚晏承不得不主动靠近,语重心长,但是讨好:“我们只能单独呆一会儿,小宝。……很快就要上去。”
熟悉的气息漫延过来,女孩子仍然不为所动,蜷缩在窗边,像一座倔强的小山,被大山包围着。
“时间真的不够。”他再次解释。着重强调时间两个字。
“时间够您也不肯呀……”苏然猛地转头盯着他,湿润的眼睛氤氲着雾气,“您难道肯?”
“我从来没有不肯,也不觉得勉强。不是那回事。很多事你不知道,所以觉得可以轻易接纳我。”
“那就告诉我。”她望着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不知道,那就告诉我。”
那双眼睛里的认真令龚晏承无法拒绝。
“好孩子,晚一点……今晚。”他将人更紧地搂到怀里。
这就算承诺了。苏然总算不再抗拒,顺从地依偎在他身上。
气氛忽然就旖旎起来。龚晏承垂眼盯着她的嘴唇,想起一些事,将拇指压上去,摁了摁。
“很久没叫我爸爸了,是不是?”
他揉了揉女孩儿的脸,循循善诱:“为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