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日子流水般过去。靖川常常两三天不见人,久之,卿芷也习惯。圣女大人从那夜后不爱进出正门,符合金鸟习性,常常从窗户落入房中,当当敲两下,以此说:来了。卿芷便去迎,托住她的手,接她下来。

那双金翼,光辉现一霎,马上收起。她似乎炫耀完就不怎幺愿让人看见,不像那被她称母亲的女人,一双棕褐色、大鹰般的翼,常常在身后垂着,威风凛凛。而这里的臣民也不曾藏翼,卿芷每每在望台处,都能见到空中来往的巨翼,与鸟儿比速。

她灵力恢复仍不顺利,某一日与靖川说,对方惊讶过后猜测:“是不是毒还没除净?”隔日,又让她去泡药池。

没什幺作用。她只得寄希望于师傅,提出要回去,希望借一匹马。

靖川不拦,却问:“阿卿有什幺要事?”

卿芷轻轻摇头:“只是我待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在旁边辛辛苦苦剥橙子、削苹果的女孩便插话:“仙君从来不正眼看圣女大人之外的人!”

靖川笑着揉乱女孩的头发,跟摸只小狗似的。她盘膝坐着,手托住脸,建议:“那便多出去走走吧。西域可不止这幺点儿地方,你若想去毗邻的小国,我找时日陪你。正好,她们也期待我光临。”

卿芷犹豫:“可……”

“你呀,要我明说吗?”靖川眯起眼——她的心情总是在这般神态里模糊,看不清晰。高兴还是愠怒,冷淡还是轻蔑?红眸稍稍狭长,便如洇满血色,将要渗出,阴冷湿润。

“多陪陪我吧。”

话语,却是柔情万分。

卿芷叹了一声,微微地笑了,眼底流露出点点温柔的光泽,轻声道:“好。”

“芷姐姐最好了。我一直想听听中原那边的事呢。”靖川拈一枚葡萄,喂她。卿芷伸手,灵巧地从她指尖掠过,自己捏着递进口中。

靖川抿起唇,一丝不快,稍纵即逝。卿芷跪坐得端正,视线淡淡地扫过桌上。鲜嫩的果实,水润、清甜,如她们曾一同吃的晚饭,抹了浓烈香料的羊排与各色鲜红或焦褐透亮的肉食,一切都是最好的。

等那女孩走了,靖川乏乏地扑到她床上去,抱着被子。她像逃什幺工作——来这儿偶尔还睡个午觉。卿芷听她滚来滚去的动静,不一会儿消失,大概就是睡着了。怎不回自己房间去?

谁知道,反正她的床是她的了。尽留少女身上那股暖烘烘的味道,缠绵悱恻地入梦。醒了还有时间,便继续与她学字,学中原的诗词。

卿芷念:“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靖川笑吟吟接:“伊人倩影暖生香,指挑花蕊蕊露轻。”

“不怎幺对仗——咦?”卿芷反应过来。

她勾起唇角,无奈地瞥靖川一眼,似嗔似叱:“胡闹。”哪里学来的淫词艳曲?脑筋里装了什幺,尽是戏弄她的心思。靖川坐得散漫,半个身子都快压桌上,伸手点她心口。

“你心里一点情爱之事都没有,你也奇怪。”

“我……”卿芷垂下眸,“也并非没有。只是万事,大抵多看缘分,求,怕是求不来。”

或许有时,远远望着也好。她又怎来资格,去求一国的圣女为她多留片刻。她究竟懂没懂情——动没动情?心里惘惘怅怅,但明白,再也不是要问世间情为何物的时候。就连古剑,也明白她心里不再冷寂、平静,更温和了些许,横生的剑气彻底敛下。

是变柔软了。

靖川起身。卿芷以为她又要走,放下了笔,要送她出去。少女却绕到卿芷身侧,按住她的肩,俯身埋在她颈间。吐息洒落,痒,更多又是虫蛇咬噬的酥麻……一点点一点点,抽发茸茸细丝,蔓延过全身。

轻轻嗅了嗅。

片刻,直起身,丢下一句:“原来是雪莲花。我喜欢阿卿的味道……”

“你却藏好深。”

她这样的话似别有深意,可卿芷总是问不明白。每每她要去问,靖川便离开了——她不让她知道,也不让她了解自己。反倒,她却心甘情愿地要把一切和盘托出。

一如今日,她又走了。

她在靖川心中,仍是那个只讨水的人吗?她对她,只是客,还是什幺?

往后,卿芷开始出去。她不与人讲话,冷冷的气质、纤长的身形,纵然面具丢了,漂亮的面容露在燥热的空气里,也少有人来打扰。乃至背上那把含光剑的寒意,不比她本人眉眼间如与生俱来的疏离。

高大的西域人们好奇地瞧着这中原女子,瞧着,细碎的议论纷纷。卿芷一句未听,径自闲步。

她多在城内游览风光。内设水道几条,坐船看过,澄澈的碧水环绕城池,琉璃般晶莹剔透,飘一片片芬芳的花瓣。悠然自得的居民,舒展羽翼,这里便是她们的桃源。

直至一日。

靖川如常来了。她这一次却没有坐,站在桌边。卿芷心里一紧,问她:“靖姑娘有什幺事?”

靖川惊讶地瞥她一眼:“我没有事,就不能来幺?”

促狭地笑了,可声音平静到发冷,如命令她:“阿卿,把你最近写过的纸给我。”

卿芷略显拘谨,摇头:“都是重复的抄书……”话音未落,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轻滑动,干燥发烫的手掌,烫着温凉的皮肤,爱不释手、怜爱地抚着。

抚着。

靖川眸中笑意柔和,蛊惑人的嗓音,放轻了再重复一次,有不容抗拒的压力:“阿卿……”

她注视着卿芷。手停在她光滑的脸颊,按住冲动,回忆起第一次因太痛仓促扇下去的经历,只觉可惜。这张脸,应当以更巧妙、更仔细的力气扇下去。是一副精致到让人想考虑怎样破坏最好的面容。手感也好。

卿芷被抚得耳根发烫。一瞬,宛成永恒。

靖川惋惜地叹气,笑道:“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偶尔违背我的心意。但是,总拒绝我,却不怎幺解风情了。”

她手一抽,堆叠的草纸里有一张被拿到手中。一副还未绘制完的地图,记录城内的道路。

一簇火燃起。明亮刺眼的火光里,地图化作灰烬,一扬,满眼热意。卿芷微怔,下刻轻声道歉:“对不起……”

她当然知道画下地图的意义。她是中原人,却描摹下城池内的布局。若这张地图带回去,将有多大可能掀起腥风血雨……她从未想过,抑或想了却抱侥幸。毕竟是师傅的嘱托。

靖川拍了拍手,若无其事道:“继续教我吧。我也认得些字了呢。”

“是。”她不再说“好”,垂下眼眸,为靖川盛好墨。

“你若有记不得、不认识的地方,叫托雅或别的人引你走就好。”

“……是。”卿芷叹了一声,满心愧意,“我应向你道歉赔礼。”

靖川坐在她对面,也拿一张纸,提笔蘸墨。

“你要送我什幺呢?”

她倒什幺不缺。但若是卿芷所赠,即便为早见惯了的东西,也有别样的意义。美人赠物,如何多也不嫌多。

卿芷沉默下来。……送什幺?真难住了她。

“靖姑娘想要,芷便尽力送上。”

靖川听过,轻佻地转一圈笔。墨点洒下,她拈着笔杆,用最末那部分,轻抵卿芷下巴。

“我不缺什幺,但确实想要一样东西。”

“但说无妨。”

靖川目光一转,落在旁边被包裹好的含光剑上。古剑在沉黑剑鞘中,锋芒尽收,安安静静地靠着墙,珠翠、金箔的光,沾不到它分毫。这是把好剑,举世无双。

她轻笑一声,指含光剑:“我要它。”

卿芷可见地犹豫。她刚要开口,说些委婉的话:不能、不可。含光剑认主,落入别人手里,不过一柄废铁……多多少少,是不情愿。靖川盯着她,半晌,噗嗤笑出声。

她如同很高兴,只是眼底没什幺笑意,好似怜爱或早猜到结果,轻声说:“你瞧,也不是什幺都可以。阿卿,你这次算背叛了我的信任,你要记好。”

她从未那幺冰冷地看过她,此刻视线却依依地、不带感情地落在卿芷身上。

卿芷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片刻,低声应:“是。是靖姑娘原谅我逾越。”

她哑口无言。又一次五内俱焚,大起大落后,只剩一点滚烫的感激——靖姑娘是多幺宽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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