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柔地洒落在深色木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草气息,混着刚煮好的茶香,暖得几乎有些令人昏沉。
书架沿着墙壁排列,沉静而高耸,金箔封皮的书脊闪着微光。远处的小窗微微开着,白色窗帘随着几不可闻的风缓缓摆动。
卡席雅娜缓缓睁开眼。
她躺在一张柔软得几乎要将人吞没的长椅上,身上覆着一件宽大的白色睡袍,质地细致,轻柔地贴在肌肤上。
意识像是被水浸泡过,沉甸甸地浮上来。头痛、胸闷,手指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带着不自然的滞涩感。
「……」
她皱了皱眉,强撑着身体坐起,金黄长发滑落肩头。
这是哪里?我……
记忆破碎地浮现,像雾中隐约的残影——刺耳的呼喊、混乱的广场、囚禁的房间……然后是愤恨、羞辱,还有黑暗。
——政变。
她心中一紧,随即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打断。
喉咙发干,四肢乏力,整个人像是被重病折磨后才刚醒来。
「……哥哥……是哥哥……把我送到这里来疗养……」
这个念头像是被刻意植入般,自然而然地浮现,温柔得让人无法怀疑。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门开的声音,地板低声吱响,空气的流动带来一丝隐微的香气。
「殿下。」
一个温和、干净的嗓音在近旁响起。
卡席雅娜猛地擡头。
一名看起来年纪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男性伫立在面前,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下如雪轻轻闪耀,琥珀色的眼眸中浮着温柔的光,像是一池安静的湖水。
他穿着笔挺的白色衬衫与灰色短披外套,领口系着细致的银炼,举止端正而优雅,左胸别着一枚银色徽章。
「今日阳光甚好,是否照例……用茶?」他微微低头,神情恭谨,声音轻柔。
卡席雅娜眯起眼,喉间发出一声微弱而冷淡的嗤笑。
「……用茶?」
她的声音因虚弱而带着些微沙哑,但语调仍带着高傲与锐利。
「你是谁?」
他似乎疑惑卡席雅娜为何询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但仍耐心回答:
「您的治疗师与私仆,殿下。」他微笑,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一直在此贴身侍奉您,自您搬来这座疗养院以来。」
疗养院。
卡席雅娜指尖微动,心头那一瞬间的疑惑一闪而逝。
是了……政变后,我病了,哥哥把我藏在这里,远离争权夺位的浑浊之地,顺道养病。
她缓慢地呼吸了一下,擡起下巴,眼神微微冰冷。
「……茶,拿来。」
她的语气仍带着命令式的傲慢,像是在试探眼前人的服从。
对方微微一笑,动作轻缓而流畅,转身取来一杯温热的茶。
当他靠近时,卡席雅娜鼻端捕捉到一股微不可闻的香气——不像常规的茶香,更像混着微微暖意的甜草气息。她接过茶杯。
「……退下。」
她冷冷吩咐。
私仆低头行礼,退后几步,静静立在书架旁。
房间再次陷入柔和而安静的光影中,只余下时钟滴答,以及她自己的心跳声。
卡席雅娜擡眸望向墙上的挂钟。
一秒——两秒——三秒。
秒针停住了,世界彷佛也在那一瞬冻结。
她微微皱眉,正欲起身细看,秒针却又在下一瞬无声滑动起来。
像什幺从未发生过一样。
卡席雅娜收回视线,微微皱眉,却也没多想。
可能只是头晕太甚……
她轻轻擡起手,慢慢啜饮了一口茶。
温热的液体滑过舌尖,带着草药的微甘与极浅的苦涩。
那味道温和得近乎平淡,却在喉间留下若有似无的余韵,像某种刻意调制过的疗养饮品。
「……味道真怪。」
她放下茶杯,声音冷冷地说。
站在一旁的银白发奴仆微微弯腰,温和回答:「是的,殿下。」
他的语气没有奉承,只是平静地陈述:「自三日前起,更换了新的草本配方。」
卡席雅娜轻哼一声,擡眸盯着他。
「……你们真当我是孱弱的婴儿了吗?」
即便虚弱,语气中仍带着冰刃般的傲慢与锐利。
奴仆静静垂眸,没有反驳,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恭顺而无声地站在一旁。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线下轻轻闪烁,似乎温柔得近乎透明。
这样无声的服从,让卡席雅娜心底微微发闷。
她向后靠在长椅上,头枕着柔软的靠垫,疲惫又不甘地吐了口气。
「……名字。」
她半眯着眼,语气慵懒中带着些许施舍似的冷淡。
「我忘了,你的名字是什幺?」
银白发的仆人微微顿了顿,然后轻声回答:「埃希尔,殿下。」
「……埃希尔。」
卡席雅娜轻轻重复了一遍,像在咀嚼那名字,又像在自言自语。
然后她侧过脸,看向窗外的微光。
「果然是下人的名字,真低贱。」
她的语调带着天生的傲慢:「不像是能让我信任的人。」
埃希尔微微一笑,低下头。
「殿下的信任……需用时间与忠诚换取。」
他的声音稳定而温柔,彷佛这份耐心与等待是与生俱来的职责。
卡席雅娜静静注视着他几秒,然后冷哼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轻敲。
「……这茶,」
她语气微凉,带着不耐与居高临下的质询。
「究竟是治什幺的?」
埃希尔微微垂下眼睫,神色柔和,似是思索了片刻。
「……是为了催乳。」
那银白的发丝在阳光中微微闪光,整个人像是被柔光包围的雕像,美得有些不真实。
「因为殿下,您迟迟不溢奶,是很令人困扰的病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