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绫认为人这一生中最忌讳找不到人生的意义,那简直白来人间一趟。
而她目前就找不到。这一生到底该怎幺活?
她出浴时裹了条白浴巾,胸前系个松散的蝴蝶结,许绫在镜前低着头描眉,许朝仪那通气势汹汹的来电第二次响起时,她手一颤,眉尾几乎描得歪斜。镜面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大致勾勒出一个美人轮廓。
许绫随手套一件白衬衫,大V领的,剪裁版型很修身。
她擦着湿发出来时,餐厅的饭菜已经被热过一回,但她的目光还是锁定在那盒瘫软得奄奄一息的薯条上,许绫用一种环顾时装周的眼神精挑细选,最终选出两根机械地往嘴里送,试图以此获得饱腹感。
简单进食后,许绫背着包出了门,为求低调她特地打了辆的。车载电台在放相声节目,许绫掩着鼻子钻入红色夏利时,司机混浊的黄眼球正从后视镜看去,“嚯”,好一身珠光宝气!他此刻只愤恨计价器跳得太慢,从她身上能搜刮的油膏太少。
街景在倒退,许绫扫过女明星的巨幅广告牌,脖颈的珠宝流光溢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许绫在做心理预设,面试官也许会抛出许多‘刻薄’的疑问刺向她,她总得有心理准备去应答如流。她大学不顾许朝仪反对,固执地选了传媒,许朝仪称之为——费力不讨好的专业。
车停在新源南路x号的大厦楼下,许绫甩了张百元大钞付账,她当然捕捉到司机打量她时充满铜臭味的眼神,但那早已司空见惯。她踮踮脚尖,步伐挺轻快,指尖一勾摘下蛤蟆眼镜,扫过一圈登记本的信息栏后,她甩甩圆珠笔填下信息。笔芯印着申奥成功纪念的字样,许绫哼出声笑,门卫为她开了闸门,登记本上的姓氏是徐,身份证号被她特地打乱顺序。
许绫随着电梯上到十二楼,这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要早二十分钟,她只好在无人的会议室等他。几乎是每一个,第一面见到许绫的人都会在背后窃窃私语——她一看就是千金做派。
她手机的毛球挂件摇摆的第三十二下,面试官韩杨终于推门而入,许绫擡眼,面上没有笑容,说:“你好。”
韩杨笑得挺亲和,“徐小姐,你来的很准时。”
许绫不喜欢陌生的寒暄,“嗯,我履约准时来了。”
她的简历在一众高材生中都出色,但真正让韩杨念念不忘的——是她简历那张我见犹怜的照片。如今许绫和他近在咫尺,他甚至没胆量擡头,那双眼睛远比照片锋利,“我这边看到你以前有在央视实习的经历,为什幺想选择我们公司呢?”他挑挑眉,想她实习经历多有吹嘘成分。
“贵公司是所有传媒学子梦寐以求的愿望,我当然也不例外,坦白说,这里是我的第一期望,我非常欣赏你们的艺术理念,像上周央视报道的扶贫纪录片,就出自贵公司吧?我希望能在大集团就职,至少在这里接触的人,都一定不一样。”这是一份标准回答,但却是她真实想法。
“哈哈,徐小姐很直白,我想你肯定也明白,能给二面机会的公司,基本也都是十拿九稳了。”
韩杨明显话里有话,他近乎是笑盈盈地看她,手递过来一瓶冰镇依云,“刚过晚饭时间,徐小姐有续摊的想法吗?我们一行人聚餐,不妨一起来长城饭店坐会?我们想和你更深一步的交流。”
许绫如果应允,此行恐怕凶多吉少,她脑海里勾画出大厦的逃生路线图,撑着笑意说:“好,那你带我咯。”
见她难得一笑,韩杨认为有戏:“我的车在楼下,徐小姐先到门口等我?”
韩杨的手极自然地落在她肩上,兴许他都未必清楚那双狭长微眯的眼睛故作君子时演技有多拙劣。
她故作镇定地点头说好,拎着包起身,仓猝到胸针都遗留,自然没和韩杨乘一台电梯。
电梯镜面最后呈现的,是她胆战心惊的那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