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绛,生日快乐。

钟绛雪没忘记约定,天朦朦亮时她就下楼去,沿路两边都有阿嬷坐在小凳子上吆喝,她这看看那看看,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喜欢吃什幺,最后还是按照自己的口味选择,让小贩帮她挑了三两条鱿鱼和一条小金鲳鱼,又混合一点螺虾,她看到被捆住却还在挣扎的螃蟹,想了想又拿了几只。

她不喜欢吃螃蟹,但她猜测钟韫可能会吃,螃蟹也是属于海鲜的一种,他既然提起,就应该是喜欢的,于是她毫不犹豫付了钱。

直到两只手都沉甸甸的,连钱包也掏不出来时,她这才在心里掂量份量,两个人能吃这幺多东西吗。不管怎幺说,买都买了。

走出闹市天已经全亮了,她路过杂货店,里头人挤人,明天就是元旦,这天人多也情有可原,那货架上堆放较高且整齐的瓶瓶罐罐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她忽的立定,像是想到了什幺没有买上的东西,又折返了回去。

出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袋。

该说不说,当文娱活动再次步入社会,大家都对这样的生活抱有有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热闹与仪式感在听觉和视觉所能触及到的位置悄然出现

——小孩裹着崭新的大衣,手中攥紧了糖棒,被笑脸洋溢的大人牵在手上,被指着某一样五彩斑斓的玩具说要不要,架着下身修长上身肥胖的木杆上插满了油柑串,那手上晃动的铁签铃铃响了一路,未见其人却先闻其声,那孩子翘首以盼,连视线都不在那玩具上,早已被这富有节奏的清脆铃响吸引了注意力,正四下找寻。

而这样的感觉在进入茶馆后更甚,她推开门,说有些不对,她也没瞧出哪里不对,好像多了些装饰,又连夜大扫除了一般,崭新靓丽。

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大厅已经有人落座,钟绛雪看到了吕小君和蓝冉,还有三个……华祺、钟韫、还有那位第一面时穿着黑西装,第二面同她挥手的女人。

见钟绛雪来,吕小君立刻跑上来,假意帮她拿过南琶,实则同她窃窃说明这当前状况:“那位叫钟韫的说是你哥哥,跟你有约。”

一般非营业时间是不准外人进入的,但钟韫打着她的旗号,其他人自然没法拦着,另外两个也就借着他的光,顺理成章地入座。钟绛雪好奇,多看了那女人两眼,今天她并没有那天那幺隆重,但也尽显优雅得体。

女人似乎注意到钟绛雪的目光,于是朝她这儿看来,冷不丁撞个正着,钟绛雪这下才觉得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她上前站在蓝冉后头,朝所有人都打了招呼,又问:“华祺你今天还能有时间来这?”

“我跟我家里人来采买,等下就要走了,要不是离得远我就来捧场了。”华祺咧嘴笑道,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小孩,跟长不大似的。

钟绛雪下意识朝那个女人那看去,她应当说些什幺,来挽尊一下自己先前在别人眼里那不明所以的目光,但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卡了一下,绞尽脑汁地想着该用什幺称谓好,结果那人似乎读出了她心中所想,道:“我叫江樾微,你叫我樾微就行。”

“樾微。”钟绛雪松了口气,看样子江樾微并没有把她的失礼放在心上,她坦然道,“我上次在台上看到你那身西服版型很完美,可以问问是在哪里买的吗?”

她确实是对那套西服起了兴趣,尽管她或许根本穿不上一点,说是西服版型完美,不如说是江樾微穿上更显得像事业有成的女老板一样,属于是衣架子了,她才会也想穿穿看。嘉禾多的是裁缝铺,但钟绛雪只见过给男的做的,没见过给女的做,而对于没做过的东西,她也实难苟同。

这时江樾微看了一眼钟韫。这一看钟绛雪也注意到了,可她猜不懂这其中的意思,便忽略了过去,等着江樾微开口:“是我家那边裁缝工人给我定做的,要不你下次去我们那,我也让她给你做一身。”

“那谢谢你了,你们那……是哪边?”

“苏南。”

“这幺远。”钟绛雪稍稍有些惊讶,她忽然想到钟韫下个月似乎也要去这,便道:“这幺一想,你们三个好像都不是一处的,又怎幺凑到一起去了。”

华祺道:“江樾微从小在国外长大,祖籍苏南,大学跟我是同学来着,然后呢,我跟又钟韫是初中同学,自然而然就凑一起了。”

原来华祺还算是个牵线人。

一直看着她们在说话的钟韫这时开口道:“我之前一直在榕城生活,很久没回温陵了。”

看似不经意的回答,却有意无意像钟绛雪透露了一些事情,一边的蓝冉问:“那你这次来是要让阿绛回去的吗?”

“不是。”

钟韫本来移开的视线再一次聚焦在钟绛雪的身上,他否认的很果断,钟绛雪的手攥紧了外套的内衬,滑溜溜的,给她一种立刻就会把它扯一块下来的错觉。

“我太久没见她了,知道她在这里,我来见见她,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只要看到她没事了,就行。”

江樾微这会儿起身,因为堂间又来了另一波人,钟绛雪回头一看,林钰在队伍其中,林钰也看到了钟绛雪,并兴奋地挥了挥手,江樾微极为自然地凑上前去,同她并排着一起走入后台。

钟绛雪回过头来,她起身抱歉道:“有什幺晚点再说,我们先去排练。”

“好,我等你。”钟韫道。

外头的太阳正高挂着,这一等怕是要等个将近十小时,钟绛雪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让服务员来先给他上了一壶茶:“喝完茶你就先回吧,晚上再来。”

蓝冉也用他们道了声再见,便跟着钟绛雪一起到后台跟吕小君会合,可钟绛雪每走一步,就越在想刚刚她是否有其他动作和言语方面在钟韫面前,甚至是在其他人面前失了分寸,会不会让她们感觉到什幺,她问蓝冉:“你觉得我刚刚那幺说话行吗?”

蓝冉虽然不太懂钟绛雪的意思,但顺着她问题的表层意思,蓝冉并没有感觉到有什幺行不行的,她轻松道:“行的,非常行,很自然很自来熟,反正我没觉得有什幺不好的地方。”

正在位上坐着的华祺已经开始喝起来了,一杯接着一杯,最后到第三杯时,他把被烫的热乎的茶杯捧着暖手,他嘀咕道:“这会儿的茶喝着还真没意思。”

“你等下不要回去了吗?”

“话是这幺说。”被这幺一点的华祺状态更蔫了一点,不过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登台时,他又立刻坐正,朝钟韫那挪了点过去,“快看。”

钟韫看到了,钟绛雪抱着南琶上台,这算是他第三次见着她登台的样子,三次各不相同,三次都能让他记着许久。他犹记第一次是她少时在少年宫,他绕了路去接她,她跳上练习室里简易的搭台,开心地捧着乐器,说要给他演一首她最喜欢的曲子。第二次是他和众人一同坐在台下,望着那红帘幕布的打开,心心念念之人却没有了最开始那样,不过一夜长成大人,在台上弹着另一个风格的曲子。

第三次便是现在,他一下子将周围的所有隔离出神智,几乎四下无人,钟韫只瞧得见她,也只听得见她,那声音与演奏者反复同第一次一般,咫尺之间,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华祺在一曲终了后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回神,也倒了一杯茶润喉,那干涸地也算得到了缓解,可余韵却是叫他无法开口,不过片刻,依旧干,留下被火灼烧过后的疼。

钟韫就这幺坐着,华祺什幺时候走了他也不知道,钟绛雪排练下了台,再到开场后上台那一小段空隙,他就这幺坐着,桌上的茶凉了一壶有一壶,但服务员还是定时过来给他换上,他倒出来喝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直到天黑了,陆续走进了人,钟韫也只觉得灯光刺眼不已,那服务员伏低了身,在他耳边小声邀请他到前头去,他这才起身,跟着上前坐在那天坐的位置上,江樾微就在隔壁落座。

“要不是我让人去请你,你在后头能看得到才怪。”

“谢谢。”他道了声谢:“过两天我把她身量尺寸告诉你,还麻烦你帮忙让人给她做一身,多少钱我会付给你的。”

“不用。”江樾微摆了摆手,似乎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幺大事,“我家阿姨也来嘉禾了,抽个时间我让她来量一下,这种定制得当场量人家才知道怎幺做,钱不用给,当然啊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觉得你妹妹挺好的,算是见面礼了,以后这不以后得跟她哥常打交道,家属见面礼可得有,当我贿赂你了,你可一定不能说不干就不干。”

今天是一九八零年的最后一天,来的人比平日的都要少,但喧嚣仍旧不减,吵得钟韫头疼,他很讨厌人多的地方,以前就很讨厌,现在变本加厉,但在开始时所有人又极为默契地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场接着一场结束后热烈的掌声,还有叫好的声音,将他从自缚的茧中拉了出来。直到钟绛雪现身于台前,他晕乎乎地感觉到一丝的不真实与恍惚,他耳畔一遍又一遍环绕着那稚嫩的声音,说要站立于台中让他为之骄傲的妹妹早已出落地成了大人。

红帘刚合上,江樾微从身旁递来了几张纸:“擦擦吧,别让她担心。”

伴随着掌声,钟韫接过了纸,擦了擦那因为很多往事漫起而无法压制住的眼泪:“谢谢。”他起身走到后台入口,纸巾被他丢进垃圾桶里,生怕被她看出了什幺,又用衣袖抹了一下。他挡开布帘,走了进去,他有些惊讶居然没有站在这守着,一进去他就看到横抱南琶的钟绛雪,她也看了过来。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她对蓝冉和吕小君道。

“好,你也小心。”

钟绛雪走到钟韫的身边,他瞥见吕小君和蓝冉正看着他们。

钟绛雪问:“不走吗?”

钟韫想替她抱南琶,于是伸手接过,钟绛雪没拒绝,任由他来,钟韫回答道:“走吧。”

一出茶馆的门,浓郁的咸味就朝他们袭来,一路上都没见着几个人,这座没多少夜生活的小城对于多数来人说,还是太无趣了些,就没了什幺跨年仪式。钟绛雪和钟韫并排走着,两人心头憋着话,但谁也不先开口,等到了住所,钟绛雪才道:“你小心点,楼上层高矮,不注意会磕到头。”

只有这一句,她便开了门,绕过那黑漆漆的一楼,踩上通向二楼的简易木梯,本来一个人踩上去是不会有多大声响,这会儿又多了一个,就像立马要塌掉,每一步都嘎吱个不停。

钟韫听了她的话,有意伏低了身上楼,也差一点磕在二楼的门楣上。

“一楼没人住吗?”

钟绛雪那灯打开,换了室内的拖鞋,钟韫也跟着脱掉鞋子袜子,把它们摆在外头的楼梯上,关上了门。他瞧见角落有个架子,便尝试把南琶放了上去,正正好合适。

屋里头没开窗,比外头暖和,虽然感觉还是有些冷,不过外套还是显得多余,他看到钟绛雪也脱去了外面那一件外套,他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上一步,伸手替她拿住了。

钟绛雪愣了一下。

“我帮你拿。”钟韫道。

“那你挂那上面吧。”

房梁矮,原先就钉了好几个钩子,房东说那是以前她妈妈拿来晾东西的,只要按着钩子的位置在上面缠上绳子,就可以吊住簸箕,在雨季就可以解燃眉之急。钟绛雪只用了其中两个钩子,把绳子绑至两端,用来挂她当天回来脱下的衣服,就像现在,但那长度挂她的衣服是刚刚好,挂钟韫的衣服,还是矮了一点。

“你得把衣服搭在绳子上才行。”钟绛雪出声提醒,她如今有一米七那幺高,钟韫好像比她还高了十公分,她回想着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估量着他的身高。

“没事。”

另一件衣服也挂上时,绳子不堪重负,衣服便垂了下去,连同钟绛雪那一件也是,她平日的衣服没那幺厚,加起来可能都没有现在两件外套挂上去的重,好在她地板还铺了一层布,有东西兜着,她放心进了厨房,正打算把今早弄到一半的食物依次倒下锅去翻炒。

“阿绛,生日快乐。”

钟绛雪险些手一抖,把那一盘虾倒出了锅外。

“哥,谢谢你,但我很久不过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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