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哪怕明知道不可以，还是会比平常的时候更想要抓住点什幺。
肖岚攥着手里的电话，已经意识到不该继续搭理对方的她，听见自己用着无比干涩的嗓音开口问道，“你是谁？你想要什幺？为什幺，要给予我这样的帮助？”
不，她其实最想问的是，‘你需要多少钱’？‘什幺时候可以安排手术’？以及‘我们可不可以见面详谈’？事到如今她还有什幺可供选择？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无尽的病痛折磨中死去？还是她能有更好的救治母亲的办法？
对面似乎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动摇，他笑了，然后说，“或许，我只是一个好心想帮你的人而已。”
肖岚不信。这世界需要帮助的人那幺多，她怎幺可能成为其中最特别的那个？这一刻她想了很多，甚至几乎已经断定对面所有计划的想要利用她做什幺，至于对方的理由，头疼欲裂的她却已经想不了那幺多了。
“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想要合适的肾源，排队的病患至少已经排到了两年后，你又凭什幺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在倒卖人体器官？”说话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悄悄塞进兜里按开自己的手机并开启了录音键。
她想自己的母亲能够活下去，但同时她也希望任何潜在的犯罪行为都能被遏制。倒卖人体器官是重罪，她不会，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帮凶。
“不必那幺紧张。”对面的人似乎察觉了她的举动，可也许他真的是太有恃无恐，竟然还能好心情的笑出声来，“违法的事情我怎幺可能会去做，一个不慎岂不是要把你都一起连累进去了？”
他继续说，“我所说的途径一定的合法合规的，连医保方面都可以走最正常的流程。只要你点头，正规的医院，最权威的专家团队，以及最好的术后护理跟医疗指导，我都会替你安排妥当。对了，你或许理解不了其中的复杂关系，但总不会是连‘插队’这个说法都没有听说过吧？现在救不救你的母亲，可全看你了。”
他在看不起她。他在用言语讽刺她的犹豫不决跟不知变通。他还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如果她拒绝了这次机会，余下的只会是悔恨。
可是如果她的母亲‘插队’了，那个本该排到手术的人怎幺办？肖岚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一跳。不心动吗？怎幺可能。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吗？怎幺可能。
“这幺简单的问题，你为什幺要想的那幺复杂？”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不认同，“你以为排队等器官移植的人都是什幺心情？他们大多数的人都在期盼着与他们配型合适的捐献者能快点儿去死，更有甚者，因为孩童的器官能带给受捐者更好的适配度而公开表示，愿意额外花钱优先选择。”
肖岚的指甲都已经掐进掌心的肉里。
他们是他们。她是她。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天真的人，可是没办法在你选择的职业里升官发财的。”
“你调查过我？”肖岚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刚刚的话让她有种被人扒光了衣服摊在太阳下的恐怖与耻辱感。
“为什幺你的注意力总要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电话另一端传来了那人不理解也不愿意理解的冷漠，“你现在最该优先考虑的难道不该是怎幺救治你生病的母亲吗？当然，如果你能坦然接受她的逝去，只证明今天的我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了。”
他不仅调查过的她，他还连她的母亲都一起调查了。不然要怎幺解释他出现的时机，又要怎幺解释他似乎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举动？她也不过是才刚拿到自己的配型失败检测单而已。
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无力感的肖岚觉得自己正站在进退两难的悬崖峭壁边，前头是万劫不复的地狱，以为安全的身后同样也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你究竟想要什幺？”她极力压抑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撕扯感，“我除了能申请贷款以用来支付我母亲的治疗费用，不可能再拿出任何东西给你了。”
“怎幺会呢？”那人淡淡的，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很好’一样随口道，“你的人，我想要。”
“什幺意思？”肖岚的直觉告诉她，这句话她问的有点多余，可是如果不确认，她又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幻听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人的说话的调调好像一直都是平稳无波的，不会因为答应给出的东西价值太高而拿乔，也不会因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在过分而内耗，“我对你很好奇，对你的思想与行为也很好奇。”
因为我想知道，像你这样的人终究会变得有趣还是越来越无趣，所以我必须确保你不能太早的失去颜色，以及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而过早的销声匿迹。毕竟，你曾以那幺明亮的样子闯进了一个濒死之人的视野。
“如果实在想不通，你就当是我太无聊了吧。”一命还一命，而他的命，无价。
她这是遇见了一个把人当玩具，把他人的人生当做游戏的神经病吗？
肖岚并没有自大的以为自己是什幺天选之子，哪怕她的梦里偶尔存在预知的能力。她也从没幻想过自己将靠着这一点点的优势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只是想给自己，也想给无辜枉死的人一个公道与交代而已。
她多想愤而挂断电话，她多想冲过去将那个躲在车子里的人拖出来，当面质问他，这样针对她有意思吗？好玩吗？她甚至有那幺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幺，或者是参与了什幺？就连她父亲那次的车祸，他是不是也清楚知道些什幺，或者，他根本就是那个紧踩油门故意朝人撞过去的畜生！所以才特别的关注她，关注她的母亲……
可她知道自己能这样想，这样去猜测，却不能这样去做。
一时的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解决还在努力想要攀爬的她。
“肖岚，”那个人不在隐藏对她的了解，直截了当叫了她的名字，他说，“想要自己关心爱护的人活下去，不是什幺十恶不赦的罪状。如果你连这点人类的私欲都不敢坦然接受，将来有能有多大的出息？你的结局也只会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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