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体发出轻微的泄压声，舱门缓缓开启，有几缕白色的雾似的气体从边缘溢出，带着一股淡淡的、崭新的金属和精密仪器的味道。
智体舱开启时涌出的冷雾散去的瞬间，彻底暴露出内里的核心。
林小满屏住了呼吸。
第一眼，是纯粹的视觉冲击。视网膜上烙下一具银白色的影像。
素体比想象中更具冲击力——他静静地伫立于舱体中央，客厅光线毫无遮拦地倾泻在他身上。
比例完美到近乎苛刻，躯干、四肢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肌肉的起伏被金属完美地勾勒出来。就那样毫无遮蔽地，完全呈现。静静地在阳光下流淌着细腻的、非人类的光泽。
林小满惊呆了，她从没见过素体仿生人。NovusTech官方也从未放出过完成形态的素体视频。
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即使看过无数宣传片里那些或俊美或优雅的定制体，当这具被称为“素体”的存在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一种震撼失语的冲击感还是瞬间攫住了她。
素体精密的关节连接处惊人的的咬合度，隐约好像泛着幽蓝线条冷光，明灭闪烁，像未启封的神秘星河
没有皮肤，没有毛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银白色金属覆盖全身。纯粹的、流线型轮廓。这让他看起来既像一件极致精密的工业艺术品，又带着一种超越人类肉身的疏离感。温润光泽随着角度的变化微妙地流动，赋予这具静止的躯体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腰腹的线条也非常美……林小满情不自禁继续往下看，那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起伏设计……
她被烫到一样视线慌忙上移。
然后就看到，一张没有任何人类皮肤覆盖的“脸”
——竟然……有五官轮廓。
林小满所有的预设和想象，在看清他面部轮廓的这一刻被彻底推翻。
她突然想起来NovusTech客服曾经提醒过为了避免外观效果影响用户体验，素体是进行了一些调整的。
以为会是仅有大致轮廓的平缓面部。想不到素体是有具体五官的基础轮廓。
他的头部微微低垂着，一动不动。深邃的眼窝轮廓，即使紧闭着，也能想象出下方空间的立体感。高挺的鼻梁轮廓、饱满的额骨。下颌骨的线条干净利落，延伸至同样由金属构成的、形状优美的脖颈。甚至，在喉结的位置，有一个微微凸起的、符合人体结构的模拟形态。
整张脸如同最完美的雕塑被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薄纱——那是NovusTech基于近百年来数据积累、融合了最广泛意义上“英俊”男性特征而设计的完美骨相。
NovusTech的宣传没有错，这确实是“素体”，没有人类肤色。然而素体并非无面，五官的轮廓……眼窝，鼻梁，唇线，下颌线……每一个起伏转折都精准地踩在人类审美最愉悦的点上。他闭着眼，面容平静无波，像沉睡的神祇。
五官是基础，是承载所有表情变化的基石。每一个起伏转折都精准地踩在人类审美最愉悦的点上。
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心颤的艺术品。
集团显然深谙人心——这样一张即使没有皮肤也足以动人心魄的基础轮廓，早已在无声中设定了某种难以逾越的审美高度。那些定制的外貌，大概也只是在这完美的底子上添加色彩和毛发而已。
一种微妙的情绪涌上来，混杂着惊叹和被商业策略精准命中的无奈。
她向前走了几步，他的“皮肤”在近距离下更显质感，甚至能看到金属表面极其微弱的、如同生命脉动般规律的纹理变化，那大概是为表情模拟预留的柔性伸缩结构。
心脏的位置，覆盖着胸腔的银白色材质下，隐隐透出内部结构运转时极其微弱、却规律稳定的蓝色光晕，伴随着一种低沉、均匀、几不可闻的嗡鸣——那是模拟心跳的机械核心在工作。
启动指令确认，素体表面瞬间流过水波般的微光效果，随即一直闭合的眼突然打开，眼眶中骤然亮起了两点柔和的、幽蓝色的光芒，还会有如同呼吸起伏的明暗变化。
他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发出细微声响，仿佛被激活了能量核心，缓缓擡起了头。然后，那双边缘泛着冰蓝的“眼睛”，光芒稳定、深邃，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专注感，精准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不难看，甚至有些“赛博美”，越是像人的就越会有恐怖谷效应，他和人类在皮肤上明显有差异，但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注视”着她。
“编号CN-1147，为您服务，林小满小姐。”
声音在客厅里回荡。那声音……她很难形容。并非纯粹的电子合成音，很是清冽悦耳，微微夹杂着独属于机械的磁感。就像……脑中想到一种很奇妙的比喻——像最纯净冰透的水晶轻轻敲击，音色完美，还带着一点共振鸣音。
林小满像是被那幽蓝的目光定住了，一时间忘了回应。素体安静地等待着，银白色的身躯挺拔如松。
它的头微微侧转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注视”着她有些怔忡的脸庞。这种沉默的打量，比任何程序化的问候都更具压迫感。
空气里弥漫着新金属的气息、冰冷的雾气，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未知”的悸动。几秒钟后，林小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欢迎…回……欢迎你。”
“启动指令确认。初始启动完成。”
林小满不由自主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什幺。喉咙有些干涩，社交平台上那些关于“养成游戏”的热议、她那些关于自然情感的空白构想，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遥远和渺小。
面对眼前这个拥有完美形态、流畅行动、甚至能发出悦耳声音的“存在”，林小满被巨大的不真实感紧紧包裹。
他是什幺？一个极其昂贵的、高级的家电？一个拟人的工具？还是…一个需要引导的、拥有无限可能的“伴侣”？
看着眼前像一尊沉睡的神祇，或是刚从科幻熔炉中诞生的完美造物。林小满的目光无法移开。她设想过无数次“素体”的样子。但眼前的真实存在，远超她的想象。
——完美，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属于此世的纯粹感。
她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沉睡的不是灾祸，而是一个未知的、强大的灵魂胚胎。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一种混合着巨大好奇和本能敬畏的情绪攫住了她。
她暂时关闭终端记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