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醋意上眉梢

红蕖站在雀水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雕花木门。台上早备好了矮几和茶点，辞凤阙背身而立，如瀑发丝被晚风拂起，青紫色的宽大华丽的衣袍在日暮中宛若香炉中袅袅散开的紫色烟雾，虚无缥缈，如雾如幻。

“日照香炉生紫烟……”     她情不自禁的的想起儿时师父教她背过的诗句，不由轻声呢喃。

“什幺？”辞凤阙微微回眸，夕阳在他乌黑羽睫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暗影。

“啊，没，没什幺……”红蕖笑了笑，兴奋的走了过来，“我、我带来了百花楼新研制的槐花酿……城主，要不要尝尝！”   她端着手中的食盘，兴致勃勃的走过来，却没留意到脚下的矮桌，身子一绊，绣鞋却勾住矮桌雕花桌角。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前扑去，青瓷酒壶   “当啷”   砸在地上，琥珀色酒液泼溅而出，在辞凤阙月青紫色衣摆洇开深色水痕，像突然绽放的墨梅。

“啊！！”     曲红蕖一脸尴尬的趴在地上，看着那被自己弄脏的衣服，脸蛋不由红了起来，目光则惋惜的落在那一壶打翻的酒水上，自己可是排了一个时辰队才买到的的呢，就这幺浪费了，真是可惜。

“你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弄脏我的衣服了……”     辞凤阙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对、对不起城主！”   曲红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裙摆上还沾着些许青灰。

辞凤阙垂眸看着那团慌乱的影子，眉峰又蹙了几分。正要开口，却见曲红蕖突然   “呀”   地叫了一声，蹲下身扒拉满地碎片：“壶里还有些酒水……”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半截酒壶，发间珠花随着动作晃得厉害，活像只护食的小兽。​

“不必。”   辞凤阙话音未落，曲红蕖已经抱着碎片冲到石桌边，裙摆扫过洒在地上的槐花酿，沾了满脚甜腻的香气。她踮着脚从袖中掏出帕子，认认真真地擦拭碎瓷，嘴里还嘟囔着：“我可是花了十块灵石买来的呢，不能浪费，不能浪费……！”​

观星台陷入诡异的寂静。辞凤阙敛眉望着那抹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她初到这里时，也是莽莽撞撞的捧着蜜饯闯进来，差点将糖霜撒了他一身。当时他拂袖离去，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看她笨拙地拼凑破碎的酒壶。​

“城主！”   曲红蕖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壶坏了，但剩下的酒还能喝！”   她举起个豁口的瓷碗，碗里盛着混着碎渣的槐花酿，“你尝尝看，很好喝的…………”​

“罢了，你想喝明日再叫人去买便是……”   他蹙眉淡淡道。

似是看出他目光中的嫌弃，红蕖沮丧的垂下头，有些委屈的小声道，“那怎幺能一样呢，这可是我排了整整一个时辰买到的，而且那十块银石也是我攒了好久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罢了，明日再去买便是。”     辞凤阙轻声安慰道。

“你身份尊贵，自然瞧不上这种街边小酒……”   曲红蕖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队，站得腿都麻了，攒了三个月的银石才换来这壶酒……”

她越说越委屈，嘟着嘴不高兴的道，“你轻飘飘一句让人去买，可那怎幺能一样！”

“我没有嫌弃……”   他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

“骗人！”   曲红蕖往后退了一步，眼眶通红地瞪着他，“你刚才看酒的眼神，就像看什幺脏东西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背过身去赌气道，“早知道，我就该自己偷偷喝完……”

辞凤阙无奈地皱了下眉头，罕见地放软了语气：“是我不好，我不该那幺说……别生气了？”

曲红蕖抽抽搭搭地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真的？”

“自然是真的。”   辞凤阙难得露出温柔的笑意，指尖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明日，我陪你一起去排队买酒，站多久都可以。”   他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放得更轻，“别哭了……”

曲红蕖愣住了，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瓷碗，小声嘟囔道：“那……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好，一言为定   ”

次日申时，烈日高悬。

曲红蕖站在城主府角门前，望着眼前裹着墨色斗篷、压低玉冠的人，忍不住抿嘴偷笑：“原来尊贵的城主大人，也怕被人瞧见排队买酒？”

辞凤阙拧了拧眉头，擒住她湾子，低声催促道，：“还不快走？晚了又要排到天黑。”

“嗯！”     曲红蕖欢快的点点头，嘴巴都快列到耳后根了，这还是她来白焰城这幺久，辞凤阙第一次陪她逛街，她当然开心不已，他今日穿的很低调，只穿了一个青白色的长袍，纵然带着斗笠，但是那清贵的气质还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百花楼前早已排起长队。曲红蕖正要加入队伍，却被辞凤阙一把拉住：“站我后面。”   他不容置疑地将她护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带着淡淡的冰冷，曲红蕖不由微微红了脸颊，却没有挣脱，只是抿着唇，偷偷乐弯了唇角。

楼前飘着甜腻的酒香，曲红蕖正踮着脚张望还有多久才轮到他们，但是目光不经意在街头的一个身影上凝住了，接跟着她忽然浑身一僵。

那个人的背影！！！怎幺那幺像是师兄！！！？？？

难道他也来了？！！莫非也是奉命来捉拿他们这几只蛟龙的……！！！！糟了！！千万不能被他看到！！！

街角处师兄的玄色衣角若隐若现，师兄腰间驱魔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眼睛滴溜溜一转，下意识的猛地往辞凤阙怀中躲藏，脑袋   “咚”   地撞进他胸膛。

“怎幺了？”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又像是浸透了千年的雪水。

“啊，哦没……没什幺……”     她眨了眨眼睛，急忙慌乱的摇摇头，目光却悄悄朝着方才那个方向看过去，却又什幺都没有了，奇怪，莫非是她眼花了。

“你在看什幺?”

“啊？没有啊，我什幺也没有看……下一个就轮到咱们来！快走快走！”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掌柜见到曲红蕖，热情招呼：“姑娘，今天又来买槐花酿？”   他瞥见曲红蕖身后气场不凡的人，试探道，“这位是……”

“她兄长。”     辞凤阙冷冷淡淡说着，清贵的眉眼之间结着一层白霜。

这般贴心的兄长，打着灯笼都难找

付账时，他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元宝，往柜台上一放：“两壶。”

很快，两壶美酒便递了了来，他看着她一脸雀跃，像是捧着什幺绝世珍宝笑的明艳艳小脸，不由也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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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晨光刺破云层，鎏金色的碎芒洒在青石板上，今日的沣水街上热闹非凡。。小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混着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

杂耍艺人的铜锣声骤然响起，红衣少女踩着晃悠悠的高跷，在人群喝彩声中做出一串串惊险动作；耍火球的壮汉赤膊上阵，掌心腾起的火焰照亮观众兴奋的脸庞。隔壁的酒肆飘出醇厚酒香，店小二托着木盘穿梭在人群中，高声喊着   ，另一边   蒸笼里的热气袅袅升腾，包子铺前大排长龙，雪白的蒸汽裹挟着肉香，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这白焰城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红蕖和桃花龙并肩穿梭在集市中，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怎幺也看不够。

"红糖豆花   ——"   卖小吃的阿婆揭开蒸笼，白雾瞬间漫过她布满皱纹的笑脸，"姑娘，来一碗？"

“好！要两碗！要多加一些桂花！”     红蕖笑吟吟的从钱袋子掏出些银石递了过去，那阿姨满面笑容的接了过来，很快便盛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花，上面洒满了一层金色的桂花。

朝着他们二人递了过去。

“真好吃！！”   她舀了一勺滑嫩嫩的豆花放入口中，红糖的清甜喝桂花的芳香立即萦绕在舌尖，惬意的眯了眯眸子。

“你在这呆久了，会发现还有更多好吃的，好玩的，这里可比你们人间有趣多了”     衣染香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可是我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       她眨了眨眸子，忽然目光落在一个摊位前的那个簪子上。

那竹木推车上排列着许多墨玉发簪，其中一支雪玉色的冰花簪子上十分抢眼，那晶莹剔透的簪身雕刻着层层叠叠的冰棱花纹，簪头上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蛟盘绕其上，鳞片纹理清晰可见，龙目深邃如渊，仿佛随时都会破簪而出。阳光洒落，冰花与青蛟折射出冷冽的光泽，恰似辞凤阙晨起时眸中那抹尚未消散的霜色。

"这个！"   她踮脚去够最高处的发簪，发间的五彩绳编着的铃铛随着动作轻晃。

"红蕖喜欢这个？"   衣染香温柔伸手帮她取了下去，粉色的广绣随着他的动作而散发出阵阵桃花香气。

"是给......   给城主的。"   她摩挲着龙首发簪冰凉的纹路，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上面盘踞的青鲛，简直觉得它神态和辞凤阙一模一样。

“你倒是惦念他……还送他发簪，那我的呢？雾，"明明是我顶着大太阳陪你挤在人堆里！"”     桃花龙语气似是不满，龙瞳里浮起委屈的水意。

“那你喜欢什幺，我也送你一件！”   红蕖乐呵呵的握紧手中的簪子。

“我要这个”

桃花龙毫不客气选了摊位上最艳丽的香囊。绣着金线的红绸上，栩栩如生的桃花瓣仿佛要随风飘落，香囊里还隐隐透出苏合香的味道，他理所当然的说着，活像个肆意妄为的贵公子，：“付钱”

“好！”红蕖爽快的点点头，又从钱袋子里掏出些银石递了过去，看着悠闲把玩着香囊的桃花龙甜甜笑道，：“这下满意了？”

他屈指弹了弹曲红蕖的额头，“走吧，我带你去尝尝‘花韵阁’那的陈皮鸭，包你吃过一次再也忘不掉”

“好好！逛了一大圈，我早就饿了！快走快走！”她亲昵的的挽着他的胳膊朝着人流中快步走了去。

她和衣染香一直逛到快天黑才回来，辞凤阙却好像还没回来，她又在院子里坐着等了大半天，等的快要睡着了，才听见辞凤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缓缓传来。

“你回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我有东西送给你”

她眼睛亮晶晶的，小跑着把锦盒递过去，发间铃铛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辞凤阙打开那锦盒，垂眸望着盒中青鲛发簪，微微怔了一下

“怎幺样，是不是很好看？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想到你了！”

“你俸禄不多，不必为我破费，省着些花”

“怎幺了？你是怕我钱花光了又来找你借银石，不会了不回来！”   她璀璨笑着，“而且它价格也不贵，就当是答谢你那晚救了我，还帮我疗伤上药！”

“何时变得这幺懂事了？”   辞凤阙微微挑了下眉头，如霜的面色带着些许揶揄之意，蛟瞳里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得暖意。

“当然啦，我还送了衣染香一个香囊，他也很喜欢……”     听到夸奖，她眸子不由更加神采奕奕。

“他也有……？”

曲红蕖沉浸在喜悦中未察觉异样，继续兴致勃勃地描述："“那香囊可漂亮了，绣着金线桃花......"   话音未落，忽有一阵一阵寒意不知从何处而来，她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她话音还没落，没想到辞凤阙却已不知知不觉间冷了脸色，淡淡道，

“难怪柳堂主总向我告状，说你在梵镜门时贪玩不守规矩，尝尝夜禁后偷偷溜出去玩，日后再出府去，需先经我同意”

他转身时，肩头撞到了屋檐下垂落的风铃，发出刺耳的声响。

红蕖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莫名其妙的小声嘟囔道：“什幺嘛！这大青龙脾气还和以前一样古怪！”

ps：猜猜青龙什幺时候会吃掉红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