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甫,这个名字在骆方舟的朝堂上,如同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他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贪腐弄权,其谋逆之心,几乎已是公开的秘密。骆方舟早已对他动了杀心,只是董党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连根拔起,更要一个万全的时机,一个……锋利的“刀”。
龙娶莹在深宫的脂粉堆和监视网里,嗅到了这丝血腥气。敌人的敌人,便是她此刻的阶梯。她通过隐秘的渠道,向董仲甫递出了合作的橄榄枝。
“董公权倾朝野,奈何名不正言不顺。妾身不才,愿为董公宫内耳目,扫清障碍,助辰妃娘娘与她腹中‘龙种’,稳坐钓鱼台。”
董仲甫的回信很快,言辞客气,却带着老狐狸的试探。一场无声的勾结,在暗流下达成。
龙娶莹开始行动。她利用骆方舟对她“小奸小恶”的某种纵容(或者说,是看戏的心态),以及后宫妃嫔们对她的轻视,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辰妃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她“恰好”撞破,将那动了手脚的宫女揪出,手段利落,直接摁死在慎刑司;有人用巫蛊之术诅咒辰妃,她反手就将证据引向了另一个与辰妃不和的嫔妃宫中,借力打力,闹得对方灰头土脸。
几次三番,她俨然成了辰妃最“忠心”的守护者。辰妃对她感激涕零,时常拉着她的手说话。
“莹姐姐,若非有你,我和孩儿怕是……” 辰妃抚着微隆的小腹,眼圈泛红。
龙娶莹脸上挂着痞气的笑,拍了拍她的手:“娘娘说的哪里话,咱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您安心养胎,那些魑魅魍魉,交给我。”
心里却冷笑:一条船?只怕你这船,迟早要沉。
她借着这份“信任”,开始探查辰妃的底细。终于,在一个辰妃酒后失言的夜晚,她拼凑出了惊人的真相——辰妃入宫前,早已是董仲甫的人,她所出的大皇子,血脉源头竟是董仲甫!
骆方舟啊骆方舟,你英明一世,这后宫却早成了别人的种马场! 龙娶莹几乎要笑出声,但随即,一股寒意窜上脊梁。既然大皇子是董仲甫的种,他为何还要不惜代价保辰妃腹中这个真正的“龙种”?
除非……董仲甫要的,从来不是辅佐幼主。他是要借骆方舟的死,先扶幼主上位,再让这幼主“意外”夭折,最后,顺理成章地拥立他与辰妃的私生子登基!而她龙娶莹,知道得太多,便是这盘棋里,最先要被清除的弃子!
好狠的老匹夫! 龙娶莹眸中寒光一闪。想卸磨杀驴?那也得看看,你这头驴,肯不肯乖乖引颈就戮!
她不动声色,反而更加卖力地为董仲甫“效力”。同时,她开始为自己谋划退路,或者说,是更激进的进路。
她开始在辰妃面前“卖惨”。
“娘娘有所不知,我在宫中……看似张狂,实则如履薄冰。” 龙娶莹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落寞,“王上喜怒无常,动辄打骂折辱……有时,我真想离开这牢笼,哪怕只是片刻,去看看外面的天。”
她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新旧交错的淤痕——有些是骆方舟弄的,有些,是她自己故意掐的。
辰妃看得心惊,又想起平日所见骆方舟对龙娶莹的种种,不由信了八九分,心生怜悯。“姐姐受苦了……若有我能帮忙的,姐姐尽管开口。”
龙娶莹顺势提出:“听闻娘娘故乡风景如画,若能借娘娘省亲之机,带我同去沾沾福气,散散心……便是天大的恩典了。”
辰妃心软,加之感念其“护卫”之恩,便去向骆方舟恳求。
骆方舟岂是易与之辈?他冷眼看着跪在下方、一副柔弱无助模样的龙娶莹,又瞥了一眼旁边木头桩子似的王褚飞。
“你想出宫?” 骆方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龙娶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只是想随娘娘去沾沾福气,绝无他意。王侍卫……会跟着的。”
王褚飞适时地躬身:“属下必寸步不离。”
骆方舟手指敲着龙椅扶手,目光在龙娶莹和辰妃之间逡巡。辰妃与董仲甫的关系,他早有疑虑,此番正好借机探查。有王褚飞这柄最利的刀看着,量她也翻不出天去。
“准了。” 他最终吐出两个字,“王褚飞,看好她。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
龙娶莹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几乎要雀跃起来,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感恩戴德的怯懦模样。
省亲队伍离了皇宫,龙娶莹仿佛出了笼的鸟,连空气都觉得清新几分。途中驿站休息时,她见到一位牵马而过的“公子”。那人一身利落劲装,眉目俊秀,顾盼间神采飞扬,与宫中那些或阴郁或谄媚的面孔截然不同。
“呦,这是谁家的小哥哥,生得这般俊俏?” 龙娶莹痞性上来,倚在门边,笑着搭讪。
那“公子”闻声转头,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抱拳道:“这位姑娘有礼。”
声音清越,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润。
龙娶莹还想再逗弄几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如铁塔般挡在她面前。王褚飞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地扫过那“公子”,然后不容置疑地握住龙娶莹的手臂,将她拉回了驿馆内。
“木头!扫兴!” 龙娶莹不满地嘟囔。
是夜,他们投宿在同一家客栈。龙娶莹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看着楼下大堂里那位“俊俏公子”与人饮酒谈笑,举止洒脱。她没注意到,暗处,一道身影正静静观察着他们——正是那“公子”的护卫,应祈。他认出了王褚飞,心中疑窦丛生:王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为何会在此地,看守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夜深人静,应祈悄无声息地潜至龙娶莹房外,欲探个究竟。然而,他从窗缝窥见的,却不是阴谋密谈,而是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房内,王褚飞竟将龙娶莹死死压在床榻之上!女子衣衫凌乱,被粗糙的绳索缚住手腕,口中塞着布团,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王褚飞的动作粗暴而直接,没有丝毫怜惜,仿佛在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那平日里冷硬如石的面容,此刻竟染上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戾气。
应祈呼吸一窒,他与王褚飞师出同门,深知这位师弟心性之冷硬,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这女子……究竟是谁?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一枚暗器破窗而出,直取他面门!应祈疾退,险险避开。房内,王褚飞冰冷的声音传来:“滚。”
应祈默然,迅速隐入黑暗。后半夜,两人在客栈屋顶碰面。
“你在此作甚?” 王褚飞已穿戴整齐,恢复了平日的冷漠。
“保护我家小姐。” 应祈将方才接住的暗器递还,“那女子,是你什幺人?”
王褚飞接过暗器,看也不看他:“与你无关。”
“她与我家小姐走得颇近。” 应祈提醒。
“看好你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 王褚飞语气森然,“离那贱人远点。”
“贱人?” 应祈挑眉,对这个称呼感到意外。王褚飞却不再解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经过数日行程,省亲队伍终于抵达了董仲甫的老巢——宾都。还未入城,便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氛。城防军士盔明甲亮,数量远超寻常州府,眼神锐利,盘查严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董仲甫亲自在府门外相迎,对辰妃极尽恭敬,目光落到龙娶莹身上时,则带着一种审慎的打量与几分枭雄间的“欣赏”。
“龙姑娘,一路辛苦。你在宫中所为,董某已有耳闻,佩服!” 他拱手,笑容满面,却未达眼底。
龙娶莹扯出个无赖的笑:“董公客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她目光扫过董府森严的守卫,心中冷笑:这老狐狸,倒是怕死得很。
她被安排在府中一处精致的客院,王褚飞依旧如影随形。夜晚,他毫不意外地再次将她拖入寝居,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他的掌控。龙娶莹咬着牙承受,心中默念:忍!且忍这一时!待我翻身,定要将你们这些折辱我的人,千刀万剐!
而在宾都的另一处隐秘据点,陵酒宴正与反抗军头目何嘉密议。何嘉其实是董仲甫麾下的一名不得志的将领,早已暗中投靠了义军。
“董贼明日设宴,是个机会。” 何嘉指着地图,“我已安排好人,混入歌姬之中,伺机动手。”
陵酒宴摩拳擦掌,眼神晶亮:“太好了!这次定要为民除害!”
应祈在一旁沉默不语,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他总觉得,这次宾都之行,不会如此顺利。那位能让王褚飞失控的龙姑娘,就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不知会激起怎样的涟漪。
翌日,华灯初上,董府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一场暗藏杀机的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