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渐渐低下去。
有水珠缠在睫毛上,李轻轻缓慢地眨了下眼,它便顺着脸颊的弧线湿蠕地爬到下颌处。
洁白的浴室,温暖适宜的水温,不再是地底下挤挤攘攘的澡堂,而是富丽堂皇的酒店房间。
李轻轻裹着浴巾打开门,明亮的房间空空荡荡,他还没过来。
说不上该有什幺心情,李轻轻平静地打开衣柜,各式情趣内衣挂在里面,像无数张细薄的网,她看也没看,随手拿起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衬衫。
当然,这衬衫也是透的。
李轻轻扣好扣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面前打量自己。
半干的长发,在地下生存太久,整张脸上也透着阴翳,再往下看去,身上的骨头隐隐可现,锁骨,肋骨,胯骨,它们顶着苍白的皮,坚硬,显现的又是软弱。
她沉默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下唇因为咬得用力,泛起没有血色的白。
……
沉稳而又缓慢的步伐停在门口,紧接着是房卡按在上面,轻微的滴声响起,门被打开。
楚远棋还没从酒气里完全脱身,他并不爱饮酒,但气味这种东西最是缠人,无差别依附在周围所有能攀到的地方,扎根,生长,常常要过去很久才会死亡。
他垂下眸,瞥见放在门口的一双短细高跟。
室内光线并不明亮,有人只开了几盏灯,男人微微擡头,看见沙发上的女生。
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满头黑发散在她瘦弱的肩膀,近乎遮住整张脸,因为是侧躺的姿势,身上衬衫的面料垂下去,柔和又轻软地勾勒出腰部与臀部连接的曲线。
像是某种白色的软体生物,用体态诉说着自己的无害。
男人不由放慢了脚步。
李轻轻半梦半醒间感到身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她动了动身子,因为光线不太明朗,她缓了会儿才看清阴影里的人。
他长腿交叠,右手散漫地把玩着她的长发,见李轻轻醒来,男人不疾不徐地垂下手,声音比在包厢里听见的还要温和。
“醒了?”
李轻轻连忙爬起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很久没有……”
“没关系,我不介意。”
女生张了张嘴,大概是因为羞怯,头埋得低,露出泛红的耳根。
于是他主动开口询问:“你看上去还小,多少岁了?”
“17。”李轻轻老实地答。
男人眉头一挑:“还在上学。”
“是。”
“那为什幺会——”
李轻轻怔了怔,有些无措地捏起腿边衬衫的布料,她深呼口气,声线发抖:“我爸赌博欠了很多钱,他没办法,只好拿我抵债...”
啊,不用细说都能想象出来的,悲惨而又无奈的人生故事。
“原来是这样。”他惋惜道,“和我儿子一般大的年纪,却沦落到这种地方。”
男人停了几秒,轻飘飘落下对她这段话,以及人生的定义:“真是可怜。”
李轻轻咽下口唾沫。
从醒来开始,她的喉头就很干,大脑隐隐有发晕的迹象,总之,状况不太好。
她没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双手哆哆嗦嗦去解身上的纽扣,因为慌乱,指尖滑走好几下,半天也才只解开一颗。
“谢谢您,谢谢您愿意选择我,今晚,今晚……”
楚远棋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太过安静的环境,只有李轻轻越发粗重的喘息,她的眼前几经变幻,身体也逐渐滚烫起来。
“先生,楚先生。”她的语气变得急切,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茫然。
“怎幺了?”
“我……”李轻轻咬咬牙,几乎快要哭出来,“我好难受。”
楚远棋这才有了点微微的反应。
见衣服实在解不开,李轻轻索性不再白费功夫,她迷蒙着双眼,竟是直接把手往楚远棋身上摸。
他捉住她的手,声音平淡:“他们给你下药了。”
李轻轻脸上依旧是不太清明的样子,她似乎已经听不清眼前人在说什幺,脑袋一股脑要往他怀里蹭。
楚远棋只是看着她,女生的两只手腕被男人轻松合拢,怎幺挣扎都徒劳无功。
给一个身子羸弱的女孩子下药,这点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奇怪。
要满足客户,要不出差错,那幺药品就是最优选择,没人在乎她们事后身体会经受怎样的伤害,或许会抽搐,会呕吐,会虚弱得不成样子,可是,没人在乎。
灯光并不明亮,女生难耐地从坐改成跪在沙发上,膝盖并在一起,试图用磨蹭的方式缓解痒意。
被草率解开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罩在她清瘦的身上,若影若现的身体线条挣扎着晃动,从脖颈处延伸的薄红慢慢爬上她的脸,整个人还带着沐浴过后的香气,她越靠越近,他身上的气息竟被她这样的强势吞了去。
无害……吗?
楚远棋依旧捏着她的手,男人俯下身,声音低哑:“我说过,我不想欺负你这样的小姑娘。”
李轻轻眼里满是水光,但因为手腕的疼痛多少有了点意识。
“疼......”
“忍着。”
“......”
男人缓缓松开手,李轻轻的身子失去力气般跌进沙发,她没敢动,身体努力平复着呼吸,像是随时会喘不过气。
“如果他们不想闹出人命,就不会给你下太多药。”
他看向女生剧烈起伏的胸膛,缓慢地转着自己的戒指:“一晚上。”
“如果你忍下去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李轻轻侧了侧头,额上汗水密布,几乎打湿她整张脸。
她蠕动着唇畔,好不容易才把即将溢出的喘息压下去。
指尖陷进沙发里,李轻轻再次伸手,用力攥紧他的衣服下摆。
“您会,说话算话,吗。”
如果李轻轻脑子还清醒,她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话的,这样堪称不礼貌的行为说不定会在下一秒就惹得别人不快。
但她现在并不清醒,也就拥有可以说胡话的权利。
楚远棋看着她,连拂开她手的动作都不曾有。
“当然。”他笑着说。
李轻轻只犹豫了两秒,在明白自己呆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甚至会因为忍受不了随时扑倒别人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跑到浴室。
跌跌撞撞的,路都看不清,几次摔倒,又挣扎地爬起来,等好不容易跑到浴室,她反锁好门,忍着燥热放了满浴缸的冷水。
刺骨的寒经过手掌蔓延到小臂,李轻轻还穿着透薄的衬衫,她跨进去,任凭水流浸透她的身体。
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撑住。
李轻轻在赌,赌自己能熬到天亮,赌楚远棋没有骗她。
她看向禁闭的浴室门,身子因为失温而感到颤栗。
现在要做的,也只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