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芊芊许久不答，大脑飞速运转，思绪如同乱麻般在脑中缠绕。室内一片寂静，日光透过镂空式的小轩窗，照过重重帐幔显得稀稀落落。
见少女失神，神情木讷，少年不满的敲了敲床榻上的围栏，她才终于如大梦初醒般醒神了，懊恼晃了晃乌黑的脑袋。
她怎幺就忘了现在的情形了呢。
萧凌澈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着何时杀了他的好皇兄以及慕殷，以免芊妹妹总是这般的，心不在焉。
他捏了捏少女垂落在床榻上的手背，温软细腻，闷闷不乐道，“芊妹妹总是如此呢…”他顿了顿，改了口，换了一副神态，又楚楚可怜的说“不过，没关系，皇兄在这一向是比我重要的…我都知道的…”
凌芊芊大囧，惯术性像现代应付亲戚时那样回答，用食指尴尬的扣了扣小脸，白净的脸上尬笑，回道“啊哈哈…没有啦…也就一般般了…”
脑袋实际上却是一片空白，分不清东南西北中，根本没听清萧凌澈在说些什幺，只知道自己的手不干净了。
她悄悄的把手塞到被子底下擦了擦。
萧凌澈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愣了片刻，仿佛不可置信，双眼瞪的大大的。
片刻，少年嘴角牵起模样怪异的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哑的话，“你，又犯失心疯了？”
他自言自语。
“怎幺可能…萧凌舟他骗我！你的病根本没好…芊妹妹…”
“你是圣女对吗，凌芊芊，其实我一直知道…哈哈哈哈…”
“凌芊芊，圣女芊芊。”
凌芊芊听的云里雾里的，之前的婢女春桃好像也是说她犯失心疯了。
剧情究竟进行在哪，她隐隐觉得，似乎远远不止在女主献祭这段。
萧凌澈突然不说话了，刹那间靠近少女，少女被他惨白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他的声音颤抖中带着欣喜，“我的血…对了，我的血…”
他向上拢开了衣袖层层叠叠的绸缎，慌不择路，没注意到含了几丝头发，张嘴死命咬了一口布满咬痕的手臂，一股辛甜自口腔中蔓延开来，鲜血顺着手臂而下，发丝也沾黏上了血液，温暖的空气中飘散着血腥气。
凌芊芊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
是红色的血。是血。
恶心。
她想干呕，无助的退到最里面的墙角，遍体生寒，她双目紧闭，无助绝望感扑面而来。
血，血。
少年松开血流滚滚的手，嘴唇也因此染上了血色，他也爬上床榻，脚步有些踉跄不稳，黑色的发带也跟着垂落到嘴角，少年看向面前因惧怕而哆嗦的少女。
我可以救你了哦，这次，一定，可以的。
“我可以救你了，可以了的，不要害怕的芊妹妹，我的血，肯定有用的，不要怕哦”他轻微的笑着，嘴角荡起浅浅幅度，祈求，“喝了它，好吗，芊妹妹，它说，它想被你喝，我听到了，你没有吗，芊妹妹，没关系的，你说话呀，你也听到了，对吗？”他焦急，无措，惧怕听到拒绝这一类的字眼，“好不好？喝了它，好不好？它会治好你的，你不必再委身萧凌舟的，好不好？他一直在逼迫你，一直在。”
那双眼睛，如同深渊一般凝望着她。
凌芊芊惊恐，感受着嘴里的异动，少年强硬的掰开少女的檀口，捆着她柔弱的手腕，神情激动，手臂一竖，让她被迫吞咽着自己的鲜血。
“唔…”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睫，少女肩膀剧烈颤动，一颗颗滚烫的热泪滴落在萧凌澈手臂上，眼泪混合着鲜血掉在被子里。
他像是被泪珠烫到了一样，笑容凝固，猛然松开了禁锢着少女的手，崩溃的喃喃自语。
“不行…”
“明明早就试过了，还是不行。”
“我救不了你，一直都是，一直，怎幺办才好，啊？我好讨厌这种感觉，失去控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惶恐，我会不会失去你，嗯？会不会？芊妹妹，你说，说我该怎幺办才好呢。”他贴近凌芊芊，不顾疼痛，抚摸着少女被泪水粘湿的脸颊，黑色的眼珠一转，语气悲哀“怎幺办，怎幺办，你不要去找我皇兄好不好，求求你了，你不要去找他，我也有很多办法可以救你的，不只是他的鲜血可以，我身边有很多神医的，很多的，真的！”少年又突然勾唇一笑，凌芊芊讶于他如此快的转变，少年好看的眉眼弯了弯，“没关系哦，我和他不一样的，不一样，对吗？你分的清的，对吧，芊妹妹。”
他并非皇帝亲生血脉，自然不同于萧凌舟。
鲜血是，性格是，样貌也是。
芊妹妹就算是再愚笨，也总归是会分得清的。
他又慢慢的下了榻，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口，大喊道。
“快叫太医来！”
接着扶着门框，一瘸一拐的走出门外。
*
瑜文王府的布置风景都是极好的，堆砌而成的假山比比皆是，花草植木分外茂盛，清风阵阵，花香隐隐。
萧凌澈身后跟着身着灰衣的仆从，亦步亦趋的走向府邸的尽头。
少年似哭似笑，时而淡笑一声，时而呜咽。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无法正视。
你看，芊芊还是要我的。
——她似乎没有说话呢。
你胡说！都是假的！她的失心疯！我也会治好的！她只是因为她的失心疯而已！我也会！都是萧凌舟这个贱贱人！都怪他！他勾引芊妹妹！是他！我会杀了他的！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真可怜，你就应该把慕殷杀了的，如不是他，芊儿怎幺会心疼我呢？
啊啊啊！贱人！都是贱人！我会把你们！所有人都杀了的！慕殷也不是好东西！都是烂玩意！都是！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全是！没有一个好人！我最讨厌背叛了！都该死！都该！
——可她最爱的是我啊，怎幺办呢，她还是最爱我，你看她的愣神，不与你说话，她在想我啊。
萧凌澈狂怒起来，这一直以来虚无的声音，有时是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萧凌舟，和他的弟弟，都是让他憎恨无比的人，说的句句都是扎他心底的话。
我解释了的。你为什幺不听。
他环顾四周，明明痛不欲生却扯起一个阴森的笑，指了指一个离他极远的小厮，道，“你，过来一下，好幺？”
小厮面如死灰的战战兢兢，暗道不好，天要亡他，今日之人，非得是他吗？他深知自己的命低贱，于是磕头饶命。
萧凌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面色温和，仿佛一切随常，“我没有，叫你下跪吧？我只是叫你过来啊，这幺简单啊，你怎幺，就是不听呢。”
少年突然笑起来，笑得诡异，一步步走向他，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整个府邸都笼罩在阴森的气氛中。
被叫到的小厮心底绝望，周围的仆从却好似早就司空见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厮的表情变得呆滞，萧凌澈一把扯起他的头发，猛然将他的头撞向假山上。
你怎幺就是不听呢。为什幺呢。
除了芊妹妹，都去死啊。
小厮的耳朵边响起轰鸣，极其整耳欲聋。
他面容扭曲，尖声叫道“救命——啊啊啊啊啊，疼！疼！疼！救救我啊…”一下一下，他再也感觉不到疼痛，耳边传来的声音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层厚厚的棉絮所隔绝。
小厮表情再次呆滞，眼神变得空洞，他觉得自己的头骨似乎破裂了，因为他明了的感受到了一根尖锐的石头刺破了他的头顶。
脑浆顺着他被撞的散烂的鼻子骨头而下，黏糊糊的一片稠体，像是布着血丝的稀泥，沾着发丝、衣物，恶心，猩气，不明的味道，令人作呕，挣扎的手渐渐平息，又突然像是诈尸一般还在躯体化的扭动。
心脏不确定，他还活不活着，但是早已停止跳动了。
眼球爆裂，白色的红色的液体溅到战列靠前的几个仆从脸上，他们还是是面无表情，随即的用衣袖擦干脸上的痕迹，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少年终于打累了，他打人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的。
萧凌澈放开小厮，他像个死鱼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神情酥爽，拖着手臂夹在脖颈中间，不顾手上的鲜血和脑浆，笑意盈盈，“当花肥吧，嗯…芊妹妹总说喜欢这儿的花，是他的荣幸哦。”
——你不怕，她恨你吗？
又是他。
今天怎幺还不散。
每当出现这种声音，他只需要杀一个人便好了，以往他都是派亲信或者慕殷去的，但是，某一日，他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掌控他人的感觉，兴奋的让他晚上睡不着觉，连思念芊妹妹的时间都变少了。
于是他就用这用方法来化解对芊妹妹的思念。
毕竟，死的都是低贱的人啊，不是吗？
有几个靠后排的随从觉得有些恶心，几欲作呕，终是忍不住，早就中途低头干呕了起来。
惨叫声伴随着干呕声，场面太恶心，以至于他们现在还没停歇，萧凌澈挑了挑眉，温柔的朝他们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