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栗本是“做贼心虚”，下意识闭上了眼。但闭眼以后，听着窗外孩子们窸窣的交谈声，伴着胸口处鼓噪的心跳声，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安宁。
在这张她曾经与萧启山耳鬓厮磨过的床上。
往事如旧梦，遥不可追。可她与萧启山，也曾是好过的。
她迷迷糊糊又翻了道身，面对着墙那侧。依稀间，她感到有道微凉的气息碰了碰自己的小腿，然后一点点挤进自己和墙壁的缝隙里。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贴近了些，嘴里意识不清地嘟嘟囔囔：“又这幺凉，别冰着宝宝了......”
她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可她说话的腔调，却像回到了十九岁的年纪。
那时，她才嫁给萧启山没多久，他们还住在这小小的农村里，她的肚子里，还刚刚有两个小生命孕育着。
萧启山还没有外出去城里打工，他每日不是出门去田里干活，就是去附近做工。他有时候会踩着夕阳回来，他们会一同在院子里捧着碗吃饭，她就着他的帅脸，连饭都会多吃好几口。偶尔，他会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刚冲过澡的凉气，就往被子里钻。
她起初是抗议的，但久了也就随他去了。她会像现下这样，伸手从他的腰间环过，将脸贴进他的颈窝，蹭了蹭，然后听他说：
“那你给我捂热，不就好了。”
可这一次，她没有听到回答。
马栗即便在混沌里，也觉察到了些许古怪。她蹙着眉，睫毛眨动了几下，擡起脸，然后眼皮撑开一条线，却在看见被她搂住的人面容时惊愣地睁大了眼。
萧耀朱抿了抿唇，唇角是勉力想压却压不住的笑意，他故作镇定轻咳一声，“妈妈，是我。”
眼前是英俊又年轻的面容，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正一错不错看着她。
像他，却不是他。
马栗又愣了好几秒，意识才恍然回神，从十九岁的往昔被拉回了当下三十八岁的身体里。
是了，她已不再是年少。她的孩子也已长大。而萧启山，她的丈夫……
已经死了。
她无心去分辨儿子眼里的笑意，只觉得自己真是羞人。她连忙收回胳膊，却在想往后退些时，另一道气息贴上了她的后背，让她动弹不得。
萧广宗垂着眼，目光盯着她从衣服里漏出的一截肩膀，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含着歉意道：“妈妈，床不够大，得挤挤了。”
她能说什幺？毕竟，是她提议三个人一起挤一张床的。
马栗这下倒生出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想法了。
放在平时，迫于无奈和两个宝贝儿子挤在一张床上，不是什幺大事。可……接连经历过大儿子给她涂药、不小心窥到儿子们洗澡，再加上自己一时迷糊将儿子认作老公，马栗只觉得脑门在直冒热气，好像连和两个儿子相贴的前胸后背都有些出了薄汗。
马栗又闭上眼，自欺欺人“嗯”了一声，努力想找回当妈的场子，她道：
“快睡吧。明天睡醒，还要去奶奶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