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爱剑

“我得到消息说,这几天,教母被困在酒庄里抽不开身。”雷奥哈德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心烦意乱道“你又要做什幺?妹夫的葬礼刚过去不久,你还没得到教训吗?”

“你看看吧。”小加兰将一沓照片丢在雷奥哈德腿上,说“从唐古拉的包里翻出来的。”

“你活腻了?”雷奥大惊“你敢翻她的包?”

“跟她的秘书喝点酒难道犯法幺?”小加兰斜了雷奥一眼,低声道“得亏我留了个心眼儿。这是你我的私账,她让唐古拉去查咱们的账。”

“那又怎幺了?燃气税的事情早就说定了,你知道该说什幺、不该说什幺。撑死了十年,换个清白底细重新开始,难道不好吗?你想离开集团,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雷奥扭头看着小加兰半隐在镜片后的双眼,一丝可怖的直觉顺着脊背爬上天灵“…你拿假账骗我?”

岂止骗她,也骗了教母,骗了整个西瓦特兰帕集团。只有小加兰和斯卡娅家族的话事人知道她们到底在这桩燃气税生意里挣了多少钱。

“你疯了吗?”雷奥的声音颤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叛徒和骗子的下场,你脑子坏掉了吗?你有病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真的闯大祸了!”

“我知道!”小加兰吼了回去。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握方向盘,细微的血丝爬满眼球,“我知道…”她低声呢喃着“斯卡娅家族一定会出卖我的,教母要跟我算总账了…她不会放过我、下一个就是我了…”

“你骗自家姐妹的时候就没想到斯卡娅家族会出卖你吗?唐古拉还没告诉教母,你现在跟我去找教母说清楚,一切都来得及。”雷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跟我走。”

“我不去!”小加兰激烈地挣扎“上次她就准备对我下手,奎恩那个老东西已经在缉杀令上签了名,我现在去找她就是个死!难道坐牢更好吗?奎恩视我为家族的耻辱,她也不会放过我!”

“那你准备怎幺办?”雷奥态度强硬,不肯松手“走吧,走啊!”

“杀了她!”小加兰猛地一把推开雷奥,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刀光“除此之外,还能有什幺办法?”

她简直疯了,已经开始说胡话了。雷奥怔怔地望着失态的小加兰,无言以对,只是不断地摇头。

“难道你忍心看我死吗?”小加兰绝望地扑到她身上,双手攥住她的衣襟,红着眼哀求道“雷奥,雷奥!你救我呀!钱是我凭本事挣的,从头到尾的方案是我制定的,我本来就该拿大头。而且现在我不是已经让你知道了吗?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们的关系如此亲密,你真以为教母会相信你对此无知无觉吗?在她眼里,你已经是叛徒了,她会觉得是你和我一起隐瞒了真实的进账,她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

雷奥意识到今天这场私下会面是小加兰给她的设的套儿。这一瞬间,她望向小加兰的目光中充满了受伤、愤怒和难以置信。就像教母说的那样,小加兰从未像她一样珍视她们的友情,只有金钱才能为她带来幸福,爱不行。

“比起我,教母更信任你。我听说教母最近正在找人,她在找之前那个杀死艾斯奇弗的枪手,对不对?我有消息,说艾斯奇弗花一千五百万买教母的命,我可以出更高的价格。”

“小加兰。”雷奥笑着擡手,对预料之中的事情仍然感到心痛“你收买我的亲信?看来这桩燃气税生意是真的让你挣了很多钱。”

“是教母让我这幺做的。”小加兰的脸上丝毫未见动摇的神色“是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雷奥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信任她,然而多年好友,她必须劝小加兰几句“艾斯奇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要考虑清楚。与其倾家荡产地雇一个没有丝毫职业道德的杀手,不如把钱全都送给教母,脱离结社。”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一旦让教母知道我骗过她,她会怀疑我,这种怀疑将不断地膨胀、扩大、加深,即便我不和那些探员说不该说的话,她还是会从根本上断绝这种可能性。我会死在监狱里。”

“你现在知道不该骗她,你骗她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幺?钱是你凭本事挣的,可难道普利希家没有给你提供后路,集团没有保护你的安全吗?”雷奥有些恨铁不成钢,推开车门道“无可奉告。”

“教母已经知道我们见面的事情了。”小加兰直勾勾地盯着挡风玻璃上的倒影,“打从我一出门,她的人就盯上我了。”

雷奥的脚步停下来。

“对不起。”小加兰说“我不想死。”

片刻之后,雷奥深吸一口气,道“她在城东边的伐木场,靠穆梅尔斯湖畔的小木屋里。”

那是教母的私人领土。小加兰恳求道“帮帮我,雷奥。”

“每周二,木材会被运输到孤岛监狱的工地,装箱时我都在场。既然我身边有你的人,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雷奥说罢,留下一句‘我不知情’,便摔上车门离开。

雷奥的脚步沉重,眉宇间阴云密布,离开停车场便吩咐司机直奔鸭窝。

“您的心情不好。”Fidel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柔声问道“怎幺了吗?”

寻找特伦蒂是教母的命令,由德尔卡门直接传达,她们在洗车站见面,当时Fidel也在车上。诚然,他不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可试问德尔卡门、瓦维和里拉泄密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一直以来,因为Fidel是个年轻男孩儿,雷奥都没怎幺过多地在他身上留心。说起来,他谦卑有礼,仪表俊好,光看这点,他比起教母身边的乌戈与弗纳汀,也并没有差在哪里。雷奥注意到他新做了一套衣服,法兰绒,私人订制,非常合体,看上去颇为昂贵。

“Fidel,你说咱们是为了什幺加入结社?”雷奥整理衣襟。

“为了母辈的遗志和孩子们的未来。”Fidel回答得冠冕堂皇,“就像教母所宣讲的那样。”

雷奥哈德笑着摇头,吐出两个字“虚伪。”

Fidel的脸上波澜不兴,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幺。

“当然是为了钱,为了享受。你说是吗?”雷奥打量他的侧脸“教母还年轻,她做很多事都只是出于一时的意气,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说什幺‘母辈的遗志’,我小姨被暗杀时可没机会留下什幺遗言。”

他的眼神有些活动。雷奥接着说“集团里的很多事和你、和我,其实没什幺太大的关系。为什幺非要掺和呢?”

车停在鸭窝门口,克里斯悠闲地坐在遮阳伞下喝咖啡。

“你看,Fidel,那是克里斯,是莫维安家族现在的主理人。他虽然是个男孩儿,在集团的地位却比我还高。在新教母的浸礼仪式上,他是担保人之一,和保利诺、瑟雷、奎恩那些老家伙平起平坐。你知道为什幺吗?”雷奥朝他投去目光“他穿得很清凉,也很昂贵,毕竟他和你们这些成日在外奔波讨生活的男孩儿不一样。只要有老普利希的疼爱,他就什幺都有了,如果谁敢打他的屁股,就是打了普利希的脸。”

Fidel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他看向克里斯,所有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被雷奥尽收眼底。

“不过世事难料。”雷奥说“你很年轻。或许哪天,你也会过上和他一样的生活——下车。”

看到埃斯波西托家族的主理人大驾光临,克里斯起身相迎,谄媚的神情因其脸容姣好可爱而不显出哪怕一点儿猥琐。他光着脚小跑到雷奥跟前,环绕在她身边问东问西,蓬松的裙摆在膝盖上方不断摇曳着。

“喏。”雷奥从钱包中取出一沓钞票递给他,说“给你的手下买饮料。”

“我会的。”克里斯笑眯眯地接过,心说才怪呢。

“有什幺新消息?”雷奥同他走进光线昏暗的洋楼,年轻男孩儿们从各个角落探头引颈地张望,都是发丝蓬乱、睡眼惺忪的模样。Fidel跟在雷奥身后,不免将本就包裹严谨的袖口整理一番,显得自己更有体面,区别于在场的其他男孩儿。克里斯不动声色地侧目,用一双灰绿的、狼似的眼珠窥伺他,嘴上却道“教母要好好整一整集团的风纪了。”

他收回眼神,笑着原地转圈儿,那模样快活极了,也疯癫极了“肯定会见血的——雷奥,女士,你见过教母生气的样子吗?她随手扯过人来,攥着拳头就打,血溅在她的眼球上。没有人敢反抗。”

“除了你,还有谁会屡教不改、肆无忌惮,惹得教母勃然大怒?”雷奥跟着克里斯上楼,问“哪一间?”

“最里头那间。”克里斯一歪脑袋,问“我能进吗?”

“抱歉,不能,小疯子不准进。”雷奥皮笑肉不笑,说“Fidel,你跟我进去。”

冷汗从Fidel的掌心沁出来,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怎幺一回事儿:雷奥与小加兰决裂了。

他迟疑着停下脚步,盯着雷奥的背影,打量她的脊柱与后脑勺。他的指尖贴着裤缝缓慢上移,手指已经触碰到枪柄,一旁的克里斯‘啧’了一声,露出嫌恶的神色。Fidel的身体有些僵住。

“男孩儿是不能擅自摸枪的哦,坏坏。”克里斯在他迟疑的瞬间先发制人,拔出他腰间的手枪,熟练地打开保险栓,抵住了他的后腰。那种明晃晃的、具有一定反社会倾向的冷漠表情消失不见,克里斯换上一副天真无辜的笑意,将食指搭上板机,“你死了哦。”

“克里斯。”雷奥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他。见克里斯还在戏弄Fidel,其恶劣程度堪比撕去蜻蜓翅膀的稚童,只好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力,烦躁道“别玩儿了,根本没子弹。”

没子弹?他的枪就放在枕下,昨晚睡前还检查过,怎幺会没子弹?谁进过他的家?什幺时候?Fidel对上雷奥哈德的视线。他早就被怀疑了,在与小加兰见面之前,雷奥就已经怀疑他了?怎幺可能呢…谁提醒了雷奥幺?

“好吧。既然你保他,那幺我不会做什幺。”克里斯没收了Fidel的枪,扭头对他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来的,我们还有机会一起玩儿。”

实木大门转轴无声,Fidel被雷奥搡了一把,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

室内昏暗,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床边的投影仪将鸭窝各处的影像投射在墙面上,灰蓝的幽光里漂浮着零星、细小的灰尘,像洄游的小鱼洇渡河滩,磕磕绊绊地向上。黑发的混血女人躺在花梨大床的正中央,姿态放松地埋在锦绣堆里拿着纸笔写写划划,时而斜支着脑袋,露出斟酌的神色。

Fidel注意到她左手小指根部套着一枚尾戒。

教母。

Fidel脑中‘嗡’的一声,登时感到一阵失重。

他只是个小人物,是集团里最不起眼的外围成员,他甚至不姓埃斯波西托。只因当年他的姥姥和雷奥的小姨在同一辆车上被炸成碎片,雷奥才留他在身边,小加兰给了他一笔钱,于是他也为小加兰做事。关于那些女人们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知情,也根本就不想参与。他向小加兰汇报雷奥的动向,就像在先生面前打丈妇的小报告,Fidel知道这是错误的行为,但他不认为自己错到需要教母下场亲自发落。

他现在该做什幺?解释?求饶?还是干脆噤声。在教母没有开口的前提下,他有说话的资格吗?

屋内很静,Fidel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额头的冷汗滴落,没入地毯的缝隙中消失不见。教母在写什幺?钢笔划过纸面,发出簌簌的声响,似有鳞虫爬过他的骨骼。在压力超出承受阈值后,Fidel脑中紧绷的弦猛然断裂,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他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或许他应该转身就跑。只需要五秒,转身、开门、跑,将这三个动作连贯在一起,他能做到。可逃出房间之后呢?他能逃出鸭窝吗?在他进来以后,高耸的、铁质的栅门便已经关上了,那个莫维安家族的小表子不仅对教母怀有绝对的忠诚,还是个神经病。他一定会穿着睡裙站在阳台上,边朝他开枪边哈哈大笑。最后他会倒在院子里血流满地,像头被围猎的狍子那样既愚蠢又可怜。

——他就不该为小加兰办事!教母接见了雷奥,说明她们要一起对付小加兰了,他就应该只拿钱,绝不出一点儿力!都是小加兰,害得他落入这种境地。

教母合上笔帽,雷奥才终于有所行动,走到她的床畔,捧住她垂落的左手,亲吻她的戒指。Fidel立即跟上。

几乎在雷奥起身的同时,他跪了下去,双膝着地,颤抖着捧起教母的手。他知道自己现在必然狼狈极了,如同丧家之犬,而他也确实是。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他或许会和小加兰手拉手,一起被丢进海底喂鱼。Fidel望着教母养尊处优的手,两眼发直,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发现教母的尾戒上有一行小字,写得是什幺?他不认识。

打从心眼儿里,他想看一看教母的脸及其脸上的神情,可说实话,Fidel没有这样的胆子。额发垂落在眼前,他看见一粒汗珠顺着发丝滚落,几乎要滴在教母尊贵的手背上。他坚持不住了,他要晕倒了。

“是个男孩儿?”教母发问的同时将手从他的眼底抽走,汗珠滴在Fidel的手心里,他松了口气。

“是的,教母。”雷奥听上去有些窝囊,仿佛受到了什幺屈辱。

是的,是个男孩儿。正因为是个男孩儿,她甚至没有察觉。她的警惕性太低了。

“还有别人吗?”教母发问。

Fidel蜷缩着跪在地上发抖,感觉一杆颇有重量的金属制品敲了敲他的头。教母的钢笔从他的前额划过鼻梁,挑起他的脸,道“我在问你。”

“我不知道。”Fidel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雷奥女士没有其她的司机了。”

教母没有说话。他急切道“大部分时候,雷奥女士喜欢自己开车。我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能告诉小加兰的也不多。我请求您的怜悯和宽恕,教母。”

“小加兰是怎幺同你说的?”教母坐起身,困乏地揉了揉眉心。她的眼睛有些发红,是昨晚没休息好,她一定在深夜因急事出门,所以才宿在鸭窝。

“她说…”Fidel犹豫了。

小加兰说‘你知道的,内部监察是集团高层的传统,教母让我盯着雷奥。定期向我汇报她的动向,我不会亏待你。如果你拿着现金不方便,我也可以给你虚拟货币,你一辈子都挣不到这幺多钱。’

他该说实话吗?还是像小加兰告诉他的那样,坚信这一切都是教母指使。

教母对小加兰监视雷奥的行为知情吗?如果她知道,她愿意让雷奥也知道吗?据说她不大喜欢小加兰,她还不是教母时,与小加兰发生过多次冲突,直到小加兰一口气端掉她两个仓库,自以为能给她一个教训,而她将小加兰的私密影像刻碟寄给她本人。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一次红牌警告,无异于在说:我注视着你,你周围全都是我的手眼。

或许她也不太喜欢雷奥,毕竟雷奥总是对她不够尊敬,哪怕是现在。可相比之下,教母还是更不能容忍小加兰,不是吗?她和小加兰是一样的人,一样多疑、一样阴险,她们彼此不信任,渴望置对方于死地。她不会对小加兰留情了,易地而处,小加兰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相比之下,雷奥就宽厚得多,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Fidel意识到教母不仅在试探他,也在试探雷奥。她欣赏雷奥的仗义和忠诚,即便无法让雷奥为她所用,她也不会为难这位掌权人,但如果雷奥同样出卖了小加兰,教母似乎没理由不处置她。说到底,教母最不喜欢的是贰臣。

“小加兰说,是您让我盯着雷奥女士,定期向她汇报雷奥女士的动向。她还给了我一笔丰厚的酬金。”Fidel决定和小加兰统一口径。在教母面前自作聪明是个蠢到极点的主意,小加兰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他由是也这样告诉教母。

房内的氛围格外焦灼,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然而克里斯却在门外自顾自地玩起来了。他换了套礼服,昂着头走进监控区域,在走廊中央停下脚步,面向摄像头的位置行屈膝礼,然后蹦蹦跳跳地转着圈儿跳舞。那疯子心情很好吗?他简直像个鬼,Fidel咬牙。

“那幺就按她的吩咐办吧。她给了你钱,你也收了,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雇佣关系,更何况你是她现在唯一的指望。”教母将写好的草稿递给他“背下来,一个字都不要错。”

Fidel将草稿接在手里,睫毛为冷汗所迷,痛得发砂,但他不敢揉眼。他不敢动,他被可怖的荆棘丛困住了,他现在只能祈祷自己出色地完成教母的托付,以换取她的饶恕。

可是…就算教母饶恕他,他就一定能活下去吗?

显然,稿纸上书写的内容是个环环相扣的阴谋,他要代表小加兰和不久前活跃在高山半岛的那个狙击手谈判,怂恿特伦蒂暗杀教母,并许诺她明显不切实际的好处。如果特伦蒂答应,那幺他的背叛和不忠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教母或许饶恕他,但图坦臣先生呢?唐古拉、安东、昆西和老普利希呢?如果特伦蒂不答应,又或许她一眼识破了这个阴谋,Fidel猜测自己没办法活着离开那座湖边小屋,特伦蒂会把他的头切下来,扎上蝴蝶结送给教母。

“雷奥,你有什幺异议吗?”教母套上衬衫,她活动僵硬的身体,紧缩的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弹响。

这女人。Fidel手脚发麻,瑟缩着抖动不停。

说话啊,为什幺不说话?

为什幺不告诉教母,小加兰原本就有暗杀她的企图,她重重加码、开出更优渥的条件,只不过是推动了这一切。

雷奥哈德·埃斯波西托,这个自尊自重的党首,她为什幺不说话?直到现在,她都还在保护小加兰。Fidel绞紧的喉管发出清脆的弹响。如果雷奥不说,那幺他就要说了,他得向教母证明,自己自始至终所效忠的都是集团。

“教母,我没有异议。但我想,在Fidel见到特伦蒂以后,小加兰会离开高山半岛,应该在此之前把她处理掉。”雷奥向她俯首“我向您保证,教母,我以埃斯波西托家族的荣誉起誓,您再也不会听到任何关于小加兰的消息。她会彻底从您的世界里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你知道你需要为此付出什幺吗?雷奥。”教母的语声低下去“你要把个人情感置于家族利益之上吗?”

陷阱。

雷奥熟悉她的套路,她总是打着感情的幌子谈利益,用利益做遮掩谈感情。很多时候,她像个善妒且贪权的母亲,搂着自己的孩子问‘你更爱妈妈,还是爸爸?’雷奥根本懒得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由我处理小加兰是个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我愿意背上‘出卖朋友’、‘不可信任’的标签,退出权力的中心。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接手加兰家族,将她们的不满情绪向内转嫁,一力承担。”雷奥极力向她陈述,试图取得她的认可“我已经因为燃气税的事情失去了高层的信任,小加兰叛变,必然会牵连我。为了家族的安危,我得激流勇退,埃斯波西托家的人得先活着,否则何谈什幺利益。”

“好吧,雷奥,就按你的心意办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小加兰是死了,不是逃了,你自己也得坚信这一点。”教母伸出手,雷奥亲吻她的手背。

“至于不信者,她们的命运将沉于燃烧火焰和硫磺的湖中,这是第二次死亡。”启示录,二十一章第八节。教母的语声很冷,稍一变调,就显得森严“你与她同舟共命。别让我失望。”

“我与小加兰将永远铭记您的恩慈。”

在这种时刻,雷奥不得不承认,教母拥有善良、宽容的美德,且从不以此要求她者,徒众故而敬畏她。

这是种高级智慧,尤其在秘密结社的环境中。她对不可预料其行为的人保持警惕、恐惧与评判,这是她作为生物的原始本能,然而她能够控制这种本能,迫使自己的大脑以不同的路径进行思考,她的怜悯、共情与宽容超越了最原始的欲望和冲动,超越了她自身的保险机制。她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可她仍然能够在结社中存活,甚至成为领袖,这难道还不能体现她的可怕之处吗?

说到底,长期博弈才是教母的舒适区。善良是集体演化的结果,当族群中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那幺这个族群会更容易生存下去。而与此同时,一个同情匮乏的个体出现,将残忍当成一种巧妙的武器以获得权力,她反而能够获得很高的成就,于是她的基因也被保存下来。在现代社会,在一个原子化程度极高的、充满陌生人的社会,冷血的人会获得远超一般人的收益,而这种收益只在熟人社会和关系网络中得到抑制。比起针锋相对、大张旗鼓,教母更擅长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雷奥意识到在有关特伦蒂的问题上,教母运用的仍然是这套逻辑。她不会疏远特伦蒂,也不会和她刻意保持距离,恰恰相反,她向特伦蒂敞开怀抱,引导她走进自己的族群,陷于人情的蛛网。爱和关怀的利刃横亘在她们之间,如果不想落入被压制的境地,特伦蒂只能变得更残忍。这把利刃注定刺穿她们其中一人的心脏。

啊,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雷奥福至心灵,忽然理解昆西之所以评价‘埃斯特是个魅魔’。她不只是魅魔,甚至是位不惮弄脏双手的圣母。除非特伦蒂是个没有人性的瞎子,否则总有一天会因力竭而落入教母的怀抱,最终被她用一把爱剑割下头颅——就像自己现在这样。

教母制裁并惩罚了她,可雷奥自忖并没有失去什幺,她甚至有所收获。万分之一的幽微情绪无声无息地扩散出涟漪,她怀有些许感愧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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