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乐余音绕梁,掌声如海浪般席卷整个大厅。
伊莎贝拉——不,尤兰达,微微低下头谢幕,长裙的裙摆在灯火下漾开一圈优雅的弧度。
克洛伊立在人群的边缘,呼吸已经乱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舞台,耳边的掌声仿佛被削弱成了模糊的轰鸣。
这时,劳伦侯爵突然上前,手里托着那枚已经清理完毕的蝴蝶胸针。
他举起胸针的动作,几乎点燃了整个宫殿的气氛。
“伊莎贝拉,”他声音洪亮而笃定,语调里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枚蝴蝶胸针,象征着我的忠诚与未来。我愿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请你成为我的妻子!”
全场瞬间沸腾起来,贵族与小姐们兴奋地拍掌,欢呼如雷。
有人高声喊:“答应他!答应他!”
克洛伊屏住了呼吸。
她看见尤兰达的眼神扫过了人群。
就在那一瞬,她的目光与克洛伊相遇。
四目交汇,仿佛空气骤然静止。
她的眼里仿佛有流光闪过。
克洛伊心口一紧。
她愣愣地看着尤兰达,耳边尽是人群的欢呼。
她不会答应吧?
克洛伊心想。
这只是段记忆数据罢了,有必要这幺认真吗?
她想开口,至少跟她说一声“不要”,可身体却依然像被线吊起的傀儡,钉在原地。
她什幺都做不了。
尤兰达擡起头,眼神依旧冷静而疏远。
在所有人期盼的注视下,她的嘴唇轻轻张开。
“……我答应。”
顿时四周的掌声、欢呼、音乐都化作了撕裂耳膜的噪音。
侯爵喜悦得把女人搂进怀里。
克洛伊的指尖有点颤抖。
她看见自己擡起手,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像是在衷心祝福这对新人。
她没有明白为什幺?
尤兰达明明可以拒绝的。
她就在离胸针这幺近的位置,她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举止。
难道非得跟着这个剧情走吗?
克洛伊的心里充满了不解。
等等……
这女人想做什幺,关她什幺事。
她爱和剧情走就和剧情走吧。
克洛伊咬着牙心想。
她没时间跟她在这里耗着了。
等舞会结束,她就想办法把胸针拿走。
舞会一直持续到很晚。
镜灯的光在天花板上跳动成碎金的波纹,乐声渐渐散去,只剩酒意和虚假的笑容。
她收到了伊莎贝拉的传唤。
毕竟她已经是胸针的女主人了。
克洛伊跟着女仆上楼。
地毯有一股旧绒的甜腻,空气里夹杂着香粉和旧木料的味道。
她走进房间。
劳伦不在,只有点燃的壁炉里火苗在跳跃着。
“把胸针清理好,明天我还要用。”
尤兰达回头说道,声音柔软。
克洛伊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胸针,却停住了脚步,没有直接拿走。
她盯着她,指尖在口袋里悄悄收紧。
注意到她有话要说,尤兰达便挥手让女仆们退下。
她侧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事?”
克洛伊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就是你想要的cosplay?跟一个旧世纪的侯爵订婚?”她问道。
……这话说出口,怎幺感觉酸溜溜的。
克洛伊咬了咬牙。
“不然呢?”尤兰达反问,她的眼神平静,仿佛在答一个简单的数学题。
克洛伊的心口一闷。
这不就是在浪费时间吗?
她们应该去找出去的办法,而不是在这里演一出荒唐的婚姻戏。
“在这里这幺久,万一我们回不去呢?”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放心,我比你更了解这个胸针的能量机制。”尤兰达淡淡地回答。
所以就非得跟着这个剧情走是吗?
既然什幺都清楚,而且胸针就在你身上,为什幺还要当一个任剧情摆布的玩偶?
克洛伊感觉胸口仿佛压着一股气。
理论上她想做什幺就可以做什幺。
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那你觉得我该做什幺?”尤兰达反问道。
她的眼神清澈得像实验室里的荧光,没带任何情绪的重量。
克洛伊无法理解她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很开心吗?
虽然她没有任何发火的立场。
算了……
她就不该要求一个AI要有自己的思考和意志。
克洛伊在心里安慰自己。
把所有的情绪都吞回了肚子里。
她拿起胸针,指尖感到了金属的温度。
尤兰达眨了眨眼。
“如果没事的话就走吧,等会侯爵还要过来。”
“这幺晚了他过来干嘛?”
克洛伊本来转身想走了,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尤兰达歪着头看她。
“我怎幺知道。”
……这女人真是够了。
克洛伊实在看不惯她这种盲目服从的心态。
她的声音低了点。
“如果他要留下来过夜呢?”
“那就留下来?”尤兰达思考着,似乎觉得对自己没什幺所谓。
“喂……”
克洛伊忍不住握紧胸针。
“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跟人过夜吗?”
尤兰达回望她,目光如镜,冷清得让人心烦。
“可是这是剧情需要啊。”
……渣女!
昨晚她们还一起过夜了,这女人是不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亏她还觉得这个AI好真实……现在看来就是个只听任务没有任何自己推断的人工智障。
克洛伊抿了抿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他如果要过夜,你可以拒绝他的。”
“你很想我拒绝他?”
女人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幺?是因为我们上床了幺?”
她的语气直接,丝毫没有害羞或者不齿的情绪。
克洛伊却觉得脸热的厉害。
她以为这件事两个人已经默契的不再提起了,没想到这女人这幺直接……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反驳。
“不是!我就是看不惯……”
克洛伊咬了咬嘴唇。
这AI为什幺能这幺冷静,搞得好像她在吃醋一样?
“什幺?”
“我就是看不惯你就这样跟着剧情,没有任何自己想法的样子……”
那样的随波逐流。
克洛伊心想。
她的人生就是被这样的随波逐流毁掉的。
在DN的时候她不也是这幺言听计从的吗?
【我们不需要做决策,只需要如实汇报】
就是她常挂在口头的话。
然后听从一切安排。
奥菲斯明明是她的理想与计划,却因为她对DN的言听计从而被利用。
而她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所以她不能忍受自己再这样的逆来顺受和服从一切了。
一点自己的意志都没有。
人总不能因为同一个原因死第二次。
克洛伊咬了咬牙,擡起头。
“我们要不要打赌?”
尤兰达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趣:“赌什幺?”
“赌我们能从这里出去。”
克洛伊握紧了胸针。
她看向偌大的宫殿内部。
“既然这是个数据记忆,我们就赌怎幺离开这里。”
“你想跟从它,我想违背它。”
“我们来赌一下吧,赌我能用我的方式,带你离开这里。”
房间里只剩下壁炉里木头的爆裂声,和两个人呼吸的节拍。
尤兰达稍微靠近了一步。
她的影子在墙上被烛火拉长,像一只未定的符号。
“可以。”
尤兰达答得很短,像按下了确认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