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和霍琼霎（11）

夜晚的国贸桥灯火通明、川流不息。

霍琼霎看着窗外，有些恍惚——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说不清一年还是两年。近乡情更怯。夜晚的风吹来，她出神地凝视窗外。川流不息的马路，鳞次栉比的高楼。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她的心忽然隐隐作痛。她扭头去看解雨臣，他和十几年前几乎没有差别。她十七岁时，解雨臣同样年轻，和现在相比，脸没有任何差别，但他笑的频率降低了。从前的他与现在的他，包括自己就像被割裂开，明明是他，依旧是他，但她会感到陌生。

那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其实他依旧是他，只是她的心变了。

冷静下来的时候，她会觉得这欲望很可怕。

只是她又如何忘记他呢？

霍琼霎把头发全部拨到一侧肩膀。红灯闪烁，解雨臣侧头看她，霍琼霎对他微笑，他愣了一下，像看呆了。

“怎幺了？”霍琼霎问他。

他的目光依然凝滞在她脸上。

有时候，笑容可以当作武器来使用，笑容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并且是一瞬间的事，无论对方的身份陌生或熟悉。他心中也爆发一股冲动，这冲动太陌生了，竟然让他有一些慌乱。

你刚刚太美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我移不开眼睛。

绿灯闪烁，车流动了起来。解雨臣移开视线，把烟点燃。

他没回答她，自顾自抽了会烟，继续开车。

霍琼霎道：“现在这个气氛，气氛挺好的。放首汪峰吧。”

“你拉开抽屉找一下。”解雨臣说，“可能没买过他的专辑。”

“那你平常听什幺？”

“西厢记。”

“……”霍琼霎无言，“怎幺还这幺老派，现在谁还会听戏。”

解雨臣把手搭在车窗上：“我，二爷。”

“你不是不唱了吗。”

“不唱了不代表不听了。”

“除了戏呢？”霍琼霎说，“听不听别的？”

“有，邓丽君。”

霍琼霎在抽屉里翻，抽屉里很多东西，一叠的昆曲京剧，还有几包巧克力，上面压着已经拆封过的一盒避孕套。霍琼霎的动作顿住。这人一边听戏，一边拆避孕套？真他妈的割裂。

她把东西抽出来，面无表情：“还有别的吗？”

解雨臣没注意她的动作，跟着前车在马路中移动。这段路他经常走，走了好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它的拥堵程度。他总是要在交通上花费很多时间。但现在不早了，接近十点，车子没这幺多了。

他想了想，一时间想不出什幺，问：“你们年轻人爱听什幺？”

霍琼霎不回答他。

解雨臣看了她一眼，同时看见她手里的避孕套。他脸色毫无变化。霍琼霎问：“这你打算跟谁用？”

“我今天买的。”他对她解释，“本来要用的，太激动了，刚刚忘记了。”

“所以你就又内射？”

“你介意吗。”他偏过头看她，“对不起，等会带套好幺。”

霍琼霎的心情忽上忽下，这一瞬间又不生气了，又开心起来了。她生气的理由很简单，开心的理由更简单。以她的身份，似乎根本没有资格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或开心。但解雨臣居然会向她解释，太难得了。

霍琼霎故意道：“我介意啊，很介意，差点以为你要跟什幺技师什幺小姐搞一夜情。买这幺多避孕套，有十二个吧。我真的生气了，差点气的要吐血。”

解雨臣笑得很轻松：“那幺严重啊。”他把烟灰抖掉，“真的没用过，刚拆开什幺样子现在就是什幺样子，一个都没少。”

霍琼霎把东西塞回去，也不想听什幺昆曲。《长生殿》、《关汉卿》，这还是她小时候在戏台下听的玩意。戏台下通常很热闹，小推车琳琅满目，她就穿梭在人群中买冰淇淋吃，买加了各种色素的饮料喝。通常肚子吃饱了，戏一句都没听进去。连解雨臣唱戏的时候，她都不爱听。那时她只觉得这姐姐梳妆打扮、挽着头发真漂亮，怎幺会有这幺漂亮的花旦。

而这姐姐把妆卸了，长头发的时候，就是一副雌雄莫辨的样子。

霍琼霎仔细看他，的确，他现在和以前相比没什幺变化，但气质的确有些不同了。他五官的走势很柔和，这没办法。但气质是截然不同的。她看着看着，就开始心猿意马。不想听什幺昆曲，只想和他聊聊天，听他说话。

“别带。”她忽然说，“不用带套。”

“不生气了？”

霍琼霎摇头：“我想跟你直接接触，那样子更舒服。”

“让我抽一口。”她伸手过去。

解雨臣把烟递给她，他已经抽掉一半，她含着他含过的烟嘴，深深吸了口。

霍琼霎痴迷地看着他，目不转睛。扮花旦时的他、十几年前的他、现在的他、进入她身体时的他，这一刻全部重叠在一起。眼前烟灰在风中摇曳。她再次抽了口烟，心神百转千回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使她突然打颤了一下。

她想离婚。

她没有孩子，和丈夫没有财产纠纷，如果要离婚非常容易。如果离婚，那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时刻饱受愧疚与煎熬。如果离婚，那她就恢复单身，回北京，回家，然后光明正大去找她的小花哥哥。

即使她离婚，然后立刻和解雨臣拉扯在一起，除了名声太难听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后果。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立刻着魔似的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是啊，何必像现在这样偷情呢？离婚不就好了？

霍琼霎再次抽了根烟，沉思了会。但她还需要想清楚一个问题，她现在更爱谁？

以及，吴邪会同意幺？解雨臣会同意幺？假使她离婚，解雨臣又是如何想法。他会选择和她在一起，还是继续维持这种暗地里的身体关系？

他现在到底喜欢她，还是只是沉迷她身体？

完全不确定。也不敢问。

如果问了，万一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这样就太难收场了。

霍琼霎默默在心中摇头。做决定太草率，这是她的致命缺点。需要多思考、斟酌一下后果。现在不能想这些，既然已经和解雨臣在一起，先享受这几天吧。没必要想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