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冰翠一觉睡到夜幕沉落，醒来时屋内已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没来由的孤寂猛地攥住她，最烦这般午后入睡，醒来时连空气都静得发慌，只剩满室黑寂陪着自己。

她摸索着点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柳隽的转账消息赫然跳入眼帘。那串数字像一粒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搅散了盘踞心头的孤独。

起身趿拉着拖鞋点了份外卖，她走到客厅拉开落地灯，暖黄的光晕漫过茶几，将摊开的设计资料镀上一层柔和的边。

她随手抓过一支荧光笔，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偶尔翻页时动作稍急，纸张边缘刮过指腹，她也只是下意识揉了揉，目光立刻又落回“空间动线设计”的案例分析上——距离入职只剩十天，这些基础，她必须趁着此刻的清醒，一点一点啃透。

这几天里，冰翠宅在家里学习，偶尔出门置购物资和新的资料，还有柳隽的造访，激烈的性爱刺激着激素，倒是缓解了她紧绷的情绪。

得知她要重新入职，柳隽大手一挥，直接送了辆奥迪作为入职礼物。

冰翠绕着车转了半圈，指尖划过光滑的车身，乐呵地打趣他：“你对奥迪这幺情有独钟？每次见你开的都是这个牌子。”

柳隽倚在车门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车钥匙，语气淡淡的：“当年第一次自己挣钱买的车就是奥迪，算是我的启蒙车，图个踏实。”

到了入职这天，冰翠在衣柜前斟酌许久，最终挑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裙，正适合第一天踏入新职场的模样。

冰翠刚把姓名牌放回显示器旁，就听见工位旁传来滚轮滑动的声音。阙杨把自己的办公椅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一个印着工作室logo的马克杯，杯身冒着淡淡的热气。

“喏，给你的‘入职标配’，”他把杯子递过来，挑眉冲沈清沅的方向努了努嘴，“沈老板特意交代前台，给新同事准备的蜂蜜柚子茶，说比咖啡温和，免得你第一天就被客户熬得上火。”

冰翠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暖。刚要道谢，就见沈清沅端着一叠文件走过来，放在她的桌面上。

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打印整齐的工作室作息表，旁边还附着一张手写的便签，用和姓名牌上一样圆润的字体标注着：“茶水间冰箱里有常备的牛奶和水果，打印区的复印机如果卡纸，按红色按钮重启就行，别慌。”

“这些是你今天需要先熟悉的项目资料，”沈清沅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语气比刚才玩笑时认真了些，却依旧温和，“不用急着看完，先大致过一遍框架，下午我们开个小会，一起梳理下你要接手的部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幺，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钥匙扣，上面挂着个迷你的尺子造型挂件，“这个给你，工作室的资料柜和储藏室钥匙，挂在包上方便。”

冰翠刚接过钥匙扣，就被阙杨的声音打断：“沈老板，你这也太偏心了！我入职的时候，就只收到一句‘好好干’，连块糖都没有！”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又转向冰翠，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你放心，跟着沈老板，除了福利好，关键是能学到真东西——上次我做的建模被甲方骂哭，还是她熬夜帮我改的细节，救我于水火啊！”

“又在背后编排我？”沈清沅无奈地摇摇头，却没真的生气，反而从自己工位上拿了一包坚果丢给阙杨，“堵上你的嘴，赶紧去改你的方案，别耽误冰翠熟悉工作。”

她转头冲冰翠笑了笑，“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或者找阙杨也行，他虽然贫，但工作室的流程比谁都熟。”

冰翠握着温热的马克杯，突然觉得这个新环境比想象中更让人安心，没有陌生职场的疏离感，反而像一群熟悉的朋友，用各自的方式，悄悄为她铺好了融入的台阶。

下午的部门小会在会议室召开，除了沈清沅和阙杨，还有负责项目执行的两个同事。

工作室才开了半个多月，虽然人少但已经完整形成了一个体系，得益于老板的老板的鼎力支持，大量投入人脉和资源。所以HR这个岗位，暂时还不需要开设。

冰翠刚坐定，手里的合作预案还没来得及摊平，负责对接供应链的张姐就先开了口：“冰翠，这次你去跟城央公寓的客户谈合作，对方负责人是出了名的细节控，尤其在意成本核算和交付周期。你之前没接触过咱们这个行业，预案里的材料报价和工期排期，心里都有数吗？”

这话里的顾虑很直接，毕竟冰翠既不是科班出身的设计师，连行业基础都是前不久熬夜背下来的，如今要直接当谈合作的决断人，难免让人担心她镇不住场。

冰翠指尖攥了攥预案边缘，刚要组织语言说自己把报价单和工期表反复核对过，阙杨就先笑出声来：“张姐，你可别小瞧冰翠！她背东西的本事一绝。昨天我随口提了句不同板材的环保等级，她当场就把国标编号报出来了，比我这记了三年的都熟。再说了，成本和工期这两块，她前晚跟我对着电脑捋到半夜，哪个环节能压缩、哪个报价有浮动空间，门儿清！”

阙杨话音刚落，沈清沅就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抽出一份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文件推到冰翠面前：“这是我根据客户之前的合作案例整理的避坑指南，他们最在意的施工过程监理和售后质保条款，我都用红笔标出来了，你谈判时可以先把这两点抛出来，争取主动权。”

她擡眼看向张姐，语气笃定，“冰翠虽然是第一次谈，但她对客户需求的敏感度很高，上周咱们过预案时，她提出的分阶段验收方案，正好切中了对方之前合作时的痛点。这次让她去，也是想让她试试水，我和阙杨会在公司随时待命，她有任何拿不准的，随时打电话过来，我们三分钟内给答复。”

虽然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但确实这番话给了冰翠明确的支撑，也悄悄打消了同事的顾虑，更让冰翠心里的底气足了几分。

她拿起那份避坑指南，指尖触到沈清沅标注的红色笔迹，又瞥见阙杨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突然觉得第一次当决断人的紧张，被这两人不动声色的托举，悄悄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