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沉默了片刻，忽然换了一道声音
“小成...”那声音柔和却有些生疏，带着试探与小心翼翼，“我们回来了，这几天一起吃个饭，好吗？”
霍成手里的烟燃了一半，他眯了下眼，声音冷淡：“不用”
电话那头静了静，对方似乎叹了口气，又放轻了语气，“那改天也行，只是想见见你”
霍成指尖在栏杆上敲了下，毫不留情地打断：“我很忙”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对不起，我和你爸这些年没能一直在你身边”
“……”
霍成没出声，只是垂眼看着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了他也没灭，任那一点火星熄在夜风里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了，但我们真的想补偿你”
霍成没什幺温度的笑了下，唇角勾着，仿佛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
“补偿？”他嗓音低哑，带着一点嘲意，“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个，你觉得还有什幺好补的？”
对方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了好几秒，终于还是开了口，“……妈妈听说，最近你身边有个女孩，你在和她交往吗？”
霍成眼底的光暗了暗，遮住他眸中微不可察的颤动
半晌，他忽然低低一笑，嗓音带着讽刺与疲倦，“你们查我？”
“不是”霍母的声音急切了一瞬，随即又放软下来，“只是想了解你，她对你好吗？”
夜色里，霍成沉默半晌后薄唇终于动了动，“嗯，她很好”
说完，他直接掐断了电话
从小到大他并不缺什幺，想要的东西总是能毫不费力的得到，不管是球鞋还是最新的电子产品，只要他开口，当天就能出现在房间里
那些本应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早就见得太多。
真正该在的时候，他们从来不在
家长会时从未出席过的座位，老师总是扫了一眼就跳过，运动会颁奖台上，他拿着奖牌站在最中间，台下却找不到一双为他鼓掌的双手
直到高中那次
同龄人总是眼红他冷淡又骄矜，眼红他永远不费力就能站在最前面，被导师当成榜样夸赞，嫉妒他们喜欢的女孩总是一颗心放在霍成身上，哪怕自始至终没有得到一个眼神
起初只是背地里的耳语和眼神，后来有人故意在他鞋柜里灌水，把崭新的球鞋浸得湿透，那些恶意像针一样细细碎碎地扎着，他一开始没理，直到走廊那次，几个人拦住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人伸手推了他一把，笑得轻佻又刻薄
霍成没吭声，眼神一沉，下一秒直接一拳揍了上去
对方被打得当场仰倒在地，血从额角顺着脸流下来，一旁他的几个朋友围上来，仗着人多借机给了霍成好几拳，瞬间引起一片骚动，走廊上尖叫声四起
他练过散打，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全部倒在地上哀嚎
那个推人的后来进了医院缝了几针，校方找了双方家长，开了紧急会议
最可笑的是，就连这种时候来的也不是霍父霍母，而是家里的管家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当他带着擦伤回到家时，父亲坐在书房里翻着报纸，连头都没擡
“你打人？”
霍成喉头滚了滚，还没开口，对方就直接甩下一句：“丢人现眼”
没有问原因，没有在乎他还在渗血的伤口，只在乎这件事会不会让霍家脸上无光。
霍成沉默了一会儿，指尖捏紧成拳，最终却什幺都没说，只转身上楼
他早就不抱期待，但苦涩仍像铁锈一样在齿缝间漫开，带着干涸的锐利感，一点点刮过喉头
不到一周，他被安排转去国外读书，理由是避风头，实际上他很清楚，那不过是最快速的处理方式，干脆、决断，把麻烦丢到千里之外
他之后彻底明白，在那个家里，解释是没有意义的，期待更是无用
夜色静默，霍成偏过头，屋里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出来，沈玥安静地睡在床上，眉眼乖顺
霍成盯着那抹温柔的轮廓，指尖缓缓收紧，胸口的冷意才一点点散去
他又坐了会儿，换上睡衣正欲上床时，忽然有什幺柔软的东西从后抱住了他
霍成一怔，转头一看，沈玥不知何时睁了眼，还没完全清醒，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我吵醒你了？”
“你下午开始心情就明显不好，是那通电话说了什幺吗？”沈玥轻声开口，慢慢地把脸埋在他背上蹭了蹭，“霍成，到底怎幺了？”
霍成躺了过去，把人捞进怀里亲了下，“刚刚是我妈打来的”
沈玥没说话，定定看着他
霍成低低笑了一声，那笑里却没有半点轻松，“我家，也就是霍氏集团，是做资产控股和金融的，甚至连房地产和医疗器材都有涉猎”
话音一落，沈玥就怔住了
霍氏集团的名号在新闻里出现过不只一次，几乎是政商界的资产巨鳄
许多学长姐在实习时都曾以能进霍家旗下的企业为目标，但他们规范的入职门槛高到让人只敢远远仰望，只要能在那儿工作，基本上就已经是行业翘楚
沈玥眨了眨眼，“听起来...很厉害”
“厉害是厉害”霍成淡淡地勾了下唇，“霍家的孩子不能出错，能证明自己的只有成绩和品格，我是独生子，从小算是被寄予厚望？”
他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似的，语气淡得听不出一点情绪，“之前高中时，和人打了架，我爸二话不说，就给我转到了Z市的学校”
“所以你才……”她语气轻得几乎像风，“才会住过国外”
霍成身子微微一顿，像是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
沈玥只是下意识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一直以为是你自愿的…”
他低下头看着她，喉头紧了紧，指尖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背轻轻揉了一下
“本来没想让你知道的”他轻声说，像在懊恼，“那些没什幺意思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可你还是说了”沈玥慢慢擡起头看他，眼里映着光芒，“因为你把我当你的人”
霍成喉头一紧
沈玥垂了垂眼，像小猫一样又凑近了些，“我不是那幺脆弱的玻璃娃娃，你要相信我可以听，也可以陪你”
霍成没动，喉间闷闷的，“我知道你不是”
他声音低哑，“可我怕说出来会让你觉得……我很糟糕”
“你不糟”沈玥语气很轻，带着一点平静的坚定，“一点都不糟”
霍成没再说话，只是那幺静静地抱着她
沈玥垂眼看他，忽然有些心酸，她压下自己心头的涩意，摸了摸霍成的头发，“好晚了，先睡觉吧？”
霍成嗯了声，却没松手，反而更往她肩上靠了靠，“妳陪我”
沈玥轻轻垂下眼，把下巴靠在他肩上，“霍成”
“嗯？”
“我很心疼你”她顿了顿，指尖贴在他背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体温，“也很开心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她吸了口气，语气很轻却格外真诚，“我...很爱你”
霍成身子一顿，像是从没想过会从她嘴里听见这幺直白的句子
他慢慢擡起头看她，眼底满是藏不住的震动与情绪，“妳知道妳在说什幺吗？”
沈玥没说话，耳尖红得发烫，像是连自己都被刚才那句话惊了一下，“我....”
“来不及了”霍成眉眼间带着难以压抑的情绪，伸手扣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玥玥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他垂头，在她耳垂轻轻咬了下，语气又低又黏，“后悔无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