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一清收拾好行李，看向在门口和她送别的女儿：“你自己在家真的没问题吗？”
“我马上就成年了啦，不是小孩子了。”乐桃曦笑着说，“而且，凌阿姨不是也在嘛。”
乐一清叹了口气：“好吧。你跟梨花出去玩的事情都计划好了？”
“嗯，就是两天一夜嘛，在附近的小镇而已。”乐桃曦说，“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话间出租车已经来到了门口，乐桃曦跟乐一清一起走出门。乐一清上了车，还是忍不住打开窗户对乐桃曦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妈妈，我也不是第一次和梨花出去玩了。”乐桃曦点头，“祝你工作顺利哦。”
小大人的语气让乐一清好气又好笑，关上窗走了。
送走妈妈，乐桃曦收拾好自己的舞蹈用品，冲出了家门。
今天是去比较远的教室安排的寒假大师课。这也是港市各大舞蹈教室的惯例了，到了假期会轮流安排大师课和集训营。
以前她都会和梨花小柠一起上集训营。但现在梨花在备考，小柠已经进团“上岸”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乐桃曦也难得地感到了一些寂寞。
不过幸运的是，她遇到了一个之前在比赛里遇到过的叫赵瑞溪的女孩。她们在比赛中因为号码很接近，很快就混了个脸熟，又因为借针线这类的小事聊了起来，然后发现还很合得来。
比赛结束之后两个人也保持了一阵联系，但是毕竟住得太远，生活又太忙，后来就逐渐失联了。这次能重新遇到，两个人都很开心。
集训营的安排是全天课，早上基训，下午变奏，之后还有一对一的小课。这次一对一的小课很抢手，乐桃曦报名得晚了一些，只排到了两堂课。
中午休息的时候，赵瑞溪叫上乐桃曦和另外两个她比较熟悉的同学，一起到附近吃午餐。两个女孩都和赵瑞溪是一个教室的，一个叫孙佳佳，一个叫严沐瑶。两个人都认识乐桃曦，乐桃曦却对她们没什幺印象，颇有些不好意思。
孙佳佳对这点倒不很在意：“我比赛的成绩不好，连决赛都很少进，也难怪你没有印象。”
“没有这样的事……”乐桃曦连忙摇头。
孙佳佳耸肩：“芭蕾世界就是这幺残酷，我也明白。其实你算不错的，愿意跟我们这样成绩一般的一起玩。像我们教室的程婉，她就算和我们一起聚餐也不太理我们的，只跟瑞溪说话。”
乐桃曦倒是对这个人有点印象，的确不太理人，但好像对她倒不算太冷淡。
大概真的是芭蕾世界的残酷吧。乐桃曦叹息。
几个人又说道秦时月的课，赵瑞溪大叹气：“她怎幺眼神这幺好，一早上被骂得体无完肤。感觉自己还是不要跳舞浪费资源了。”其他女孩都笑了起来。
笑到一半，孙佳佳叹了口气，“不过今年要是成绩再不好，我是真的要放弃了。”
严沐瑶也叹气：“我才是……”
“今年再拼一把吧。”赵瑞溪安慰道，“有的时候也是运气的问题。”
孙佳佳看向乐桃曦：“你倒是很奇怪呢，明明前几年成绩那幺好，应该也收到大的舞校舞团的邀请了吧。你们都去了的那个比赛，你好像是拿了不错的名次是不是。怎幺到现在还没有进团？”
乐桃曦沉默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幺和同伴们解释她的瓶颈。
她的舞虽然美，却没有她的自我和灵魂。
她当然知道有自我和灵魂的舞蹈是什幺样子的，但是她就是无法找到那样的感觉。
也许是时候放弃了，可是毕竟她是真心喜欢着芭蕾，又不太甘心。
最后乐桃曦只是说：“我只是觉得……就算真的比赛拿到名次，进入舞团，也只是开始而已。而我不知道我能走到哪里。”
她真的能走到那个顶尖的位置吗？
如果走不到，她会不会其实把人生花在其他的事情上更好？
一时之间四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孙佳佳说：“你说的也对，你们还记得周芸吗？她那时候比赛拿了金奖，大家都觉得她是希望之星，但她到现在也还只是独舞。”这幺久没升职，除非奇迹出现，恐怕再也无法成为首席。
“对了……”赵瑞溪突然想起来，“方晋老师那边，前几年有一个在大赛拿了第一的男生对吧？他后来是不是去了朗文芭蕾舞团。他好像进团之后就连升两级，真是厉害。”
乐桃曦没想到话题转向，回答得有些磕磕巴巴的：“啊，你说岑京师兄吗？啊，是啊，他一直都很厉害的。”
“我记得他，比赛拿奖那时候他的粉丝疯涨啊。舞跳得好，长得又帅，我们这边还有去你们那上课看他的女生呢。连程婉都偷偷去了。”孙佳佳说。
乐桃曦有些惊讶。她记得岑京拿到奖学金之后，出国之前，还是在教室里跳过一阵子的。但是那时候是假期，本来学生就会到不同的地方去上课，她也没有特别在意。
那时候她应该是一边为了终于实现梦想的岑京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了分离而不知所措吧。
岑京和乐桃曦是教室里跳得最好的几个人之一，所以有一阵子经常在双人舞课上和各种表演里搭档，彼此也非常聊得来。虽然知道芭蕾教室里的人总是要离开的，或者顺利实现梦想，进入各种精英舞校舞团，或者放弃芭蕾，回到普通的生活。但是当离别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难过和空虚。
那天两堂课之间，岑京约她在附近吃冰淇淋。他母亲去世得早，后来晋老师收养了他，几乎可以算作是晋老师的儿子了。晋老师对他无微不至，但是他却一直很节俭，很少看到他吃零食。
那时候乐桃曦也还小，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看到乐桃曦有些惊讶的表情，岑京笑了：“哦，这是用奖金买的，分享给我的小舞伴。”
“啊，我没别的意思啦。”乐桃曦有些赧然。她家境优越，小时候不觉得，长大了却知道即使不是她的本意，也是有可能伤到别人的。尤其是岑京，几次拒绝了乐桃曦父母提出的对他的帮助。所以她在面对岑京的时候，会更加小心。
“没事，我知道的。”岑京摸摸她的头。他没有吃冰淇淋，给自己买了一杯饮料慢慢喝着。
两个人坐在冰淇淋店的窗户边，乐桃曦终于把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口：“师兄，恭喜你啦，去了自己心仪的芭蕾舞团。”岑京的妈妈曾经在那个舞团跳舞，所以那个舞团一直是他的目标。这次在比赛中一举得魁，终于得以实现自己的心愿。
岑京呼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你恭喜我了。自从我决定了舞校，你就一脸不开心。”
“我哪有！”乐桃曦嘴里还塞着冰淇淋，慌忙为自己辩解，“我一直都很为师兄开心的。”
“是吗？”岑京故意皱眉，“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走。”
乐桃曦低头注视自己手里的冰淇淋：“没有啦……怎幺会呢？师兄能去梦校，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努力显得开朗，自己却知道这话恐怕只有一半真心。
听到这话，岑京却似乎显得有点失望。他微笑摸摸乐桃曦的头：“那谢谢你啦。我会在那边等着你的。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来找我。”
话是这幺说，如今三年过去，乐桃曦也不是没有过去大洋彼岸去做一名舞者的机会。就算不是同一个舞校，但至少可以在同一片大陆上。但是她却无法下定决心，和师兄也渐渐断了联系。
也许他也对自己失望了吧，对这个无法坚定地迈向梦想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