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我了?”
弛政直起身,眼尾带笑,擡起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突然蹿出来用美工刀刺我的时候,可是嚣张得很啊……”
郁缈不记得他的脸,却记得他被纱布缠绕的手臂。
美工刀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让她在父母失业和赔偿十万元的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后者。
甚至都没有给她开除学籍坐牢的选项。
其实她挺想坐牢的。
相比之后在学校被虐待的生活,进监狱更像是进了世外桃源。
眼下,她真像被困在捕鼠笼里的老鼠,根本找不到出路。
郁缈死死垂着头,下巴都快抵住喉咙了,细声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我在努力工作还钱……所以……只是过来送货……”
她浑身都在抖。
汗水不停冒出来,发丝黏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像一条黑色的裂痕。
弛政插着裤兜,站姿慵懒,打量着她的神态。
她很奇怪。
怕他怕得要死。
但这之前,她在校董办公室被她父亲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踉踉跄跄跪趴在地上道歉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丁点害怕的情绪,反而用最软弱的语气要求学校开除她,或者让她坐牢也可以。
啧。
那他偏不让。
弛政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上,逼迫她擡起头,和他对视。
她脸色苍白,清澈乌黑的瞳孔也在颤抖,转来转去,根本不敢看他。
好可怜。
“怎幺一直抖,害怕我?”
弛政实在太好奇了,他们之间才见过一次面。
按理说,他这个被害者才应该感到害怕啊。
毕竟被人无缘无故捅了一刀呢。
“没有……可能是工作累了……”
郁缈有种直觉,如果她直白地说出害怕,弛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但她只猜对了一半。
就算她说自己不害怕,弛政也不会放过她。
弛政破天荒地关心贫民,“已经很晚了,应该也下班了吧?”
“嗯……”郁缈僵硬地点头。
他皮肤很干净,比一般男同学都要白,那只手要握住她肩膀时,郁缈下意识避开了。
她看见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和烦躁。
郁缈慌忙解释:“我身上很脏,免得弄脏你的手……”
“嗯,确实。”弛政丝毫不给她台阶下,“住在北洞路的贫民,应该连呼吸都带着地下室报纸糊墙的病菌吧?”
“……”
郁缈不知道该回答什幺。
难道她要告诉他现在北洞路的地下室都换成了便宜的尼龙布防渗水了吗?
“靠!郁缈你不会是想要跑被政哥抓个正着吧?都是同学,一起玩玩着急跑什幺啊?”
许嘉刚整完池子里的两个人,回头一看,郁缈正被弛政堵在那,她一副心虚的样子,肯定是怕惹事想要偷跑。
毕竟在场的人都家境不差,如果被郁缈这个特招贫困生看到他们丑陋的一面,那她别想在学校安心度过四年。
“是啊,都是同学,着急跑什幺?”
弛政的洁癖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了。
他的手掌硬得像铁,死死扣住她的肩膀,手臂顶着她已经潮湿的后背往前走。
她敢确定,湿淋淋的汗水一定浸透了衣服,打湿了他手臂的肌肤。
郁缈左肩顶在他的胸膛侧,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与其说走,不如说被他夹着提起来往前走。
过分亲密的姿态,让周围人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弛政洁癖很严重,从不和人触碰,更别谈异性。
其中有人认出了郁缈,毕竟是学校做面子工程的代表人物,开学那天还在讲台上发言了。
弛政停在泳池边,乌黑的瞳孔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郁缈身上。
“郁缈同学,听说你最喜欢助人为乐,这两个人欺负我家的泳池,你能不能帮帮我家的泳池呢?”
“……”
郁缈想问他听谁说的。
“噢——”他意味深长、莫名其妙地感慨了一句,“你说让我把他们做爱的恶心过程拍下来,然后发到学校论坛让所有人都看见是吗?”
“……”
她没说过这种话。她向上帝起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