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佳开着车吱嘎吱嘎走到乡道。
临近黄昏，尽头金色渐渐埋进地平线。路上行人很少，她慢吞吞摇到路肩，开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了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妇女。
贺思佳赶紧停下车，招手：“阿姨，小乌村怎幺走？”
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充满迷茫。
“啥？”
“小乌村——小乌村——”
“啥子？小屋？”
“小乌——小乌村！”
贺思佳喊了两声，妇女脸上还是迷茫。
她今天第四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车子靠边停得太久，迎面一个挑重担子的男人走了过来。
“干啥了这是？”
“大哥，你知道小乌村怎幺走吗？”
“小乌村？”
男人说话有点口音，和她之前遇到的中年夫妇口音很像。贺思佳眼眸一亮：“是的是的，大哥，你是小乌村的人吗？”
男人警惕地望向她。
贺思佳腼腆笑了笑：“是我姨，之前在这个村子生活过……二十多年前了，她最近说想回来看看……对了，你们还记得她吗？她叫……小姝……”
男人眼神瞬间放松了。
“你是小姝的侄妹子？”
贺思佳点点头。
男人放下担子，低头和中年女人用方言说了句什幺。妇女脸上瞬间多了惊喜，她忙放下扁担，笑容淳朴地说了句什幺方言。
贺思佳没听懂。
男人翻译道：“俺娘说，小姝老师现在过得还好吗？”
贺思佳点点头：“很好，她现在吃得白白胖胖，在市里住大别墅。”
妇女摸了摸头，笑着说了句什幺。
男人翻译：“俺娘说，要是没有小姝老师教她，她那年的庄稼都给旱死，俺们全家都要饿死咯。”
贺思佳笑呵一声：“你们这是要回小乌村吗？我这正好有车，刚好能顺你们回去。”
男人点点头，提着担子绕到后箱。刚掀开帘子，他猛地捂住了嘴，担子啪地掉到地上，他看向后箱里被绑住的人，不由后退了几步。
贺思佳后视镜看他，解释道：
“后面那个是我哥，话太多，影响我开车，就把他捂严实了。”
“没事的，他也是一起跟我回小乌村的。”
三轮车缓缓在路上行驶着，男人和陈书阳大眼瞪小眼。
脚边放着两根大扁担，妇女一直笑呵呵的，看见被绑着的陈书阳也不觉得奇怪，双手拍巴掌，用方言唱着歌。
男人看了眼前面的贺思佳，悄悄给陈书阳松了绑。
“你们……”
陈书阳小声地跟他说了句方言。
男人呆了一下，接着惊喜道：“你是那个……那个……”
男人没了声音。
贺思佳心里空了一拍。
还真是他。
李小姝带的那个小娃，还真是他。
想起那对夫妇说的事，贺思佳心里很不是滋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陈书阳脚踝的那块疤痕，睡梦中突然惊醒涣散的双眸，贺思佳轻啧一声，别过了头。
道路越老越窄，贺思佳估摸了一下，这车开不进去。
“小妹子，车子停外边吧，里面的路太窄，要走进去咯。”
贺思佳跳了下来。
今天下了雨，泥土路坑坑洼洼的。贺思佳提起裙摆，嫌弃地站在田埂坡上。
天阴沉沉的，男人挑起担子走在最前，他的鞋子已经印进了泥土里，妇女跟在他身后，脚印子不比他轻多少。
“怎幺不走？”
陈书阳站到她身边，笑道：“嫌弃泥路？”
贺思佳睨他：“你以前在这里面待过几年？”
陈书阳笑呵呵：“你不是知道吗？”
贺思佳打量他：“你真在里面待过？”
陈书阳没说话了。
他蹲下身：“贺小姐，上来吧。”
“再站一会，天都要黑了。”
贺思佳圈住他脖子跳他背上。
后背的衣领里还藏匿着未消散的口红吻痕，他宽厚的肩膀随着动作微微有些摇晃。
贺思佳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鼻尖萦绕着和她身体一样的芬香，她勾住他脖子轻轻嗅了一下，觉得无聊，卷着他头顶的碎发。
“陈书阳。”
贺思佳望向他的薄唇。
“你那时候……躲在林子里，经历过什幺？”
她低下头，看向他走过的一串脚印。
皮鞋印在泥土里早已不堪，他走过的每个脚印都沉稳坚实。贺思佳盯着他鞋尖的小土坡，微微有些失神。
“想知道？”
陈书阳笑了一下，“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贺思佳踹了他一下。
“你还想再洗个澡？”
陈书阳轻轻挑眉： “村里面，可就没有那幺好的条件了。”
贺思佳偏过头。
“我之前……也一个人在林子里呆过。”
陈书阳动作一顿。
“那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林子里，地上全是奇奇怪怪的虫。”
她低下头，轻声道：“我走了很远，都没走出去，当时天快黑了，有夜行动物爬出来了……”
“我特别害怕，躲在树边，等着我爸来找我——”
“贺思佳。”
陈书阳打断她。
“你别套我话了。”
贺思佳擡眼看他。
“我查过你，从出生一直都在京城，根本没有一个人去过树林。”
贺思佳唇角上扬。
“哦？陈少爷从我出生就开始调查我了？”
她表情戏谑：“连我有没有一个人去过密林都知道——”
陈书阳表情一僵。
贺思佳低着头，看着他微颤的嘴唇：“陈少爷，要是我再长大一点，你这幺关心我，我还当你是暗恋思佳～”
“可是你连我出生都知道的这幺清楚——”
贺思佳眼神很冷：“陈少爷的关心，未免也太——”
“奇怪了吧。”
“难不成陈少爷和思佳——还有亲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