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时野按着床坐直身体，盯着门口。
习无争推门走了进来。她穿了件浅绿色的外套，头发披着，脸上戴着口罩。
看到时野，习无争脚步顿了下，才朝着病床走过来。
时野眼睛不眨地盯着她。
“口罩摘下来，我看看。”
习无争摘下口罩。脸上的淤伤已经褪得差不多，但仍能看出一些青紫的印子，被抓伤的唇角还有些肿，脸侧的伤痕结了痂。
时野不由吸了口气，伸手摸她的脸。身体扭转，扯到腹部的伤口，他皱起眉头。
“你别动。”习无争着急地按住他：“你乱动什幺？”
“你离我近我一点我就不用动了，这幺远我够不着你。”
习无争向前又走了一步，腿几乎贴着病床的边缘。
时野：“再近点。”
习无争向前探了探身子。
“再近点，习无争。”
习无争低了低头。
时野擡头贴上她的嘴唇。
手指轻轻撩开她耳侧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颊，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蹭过她微肿的唇角。
“还疼吗？”时野问。
习无争摇头，垂眸看向他的腹部，隔着病号服的纽扣缝隙都能看到缠在肚子上的厚厚绷带。
“我没事，刚才还稍微有点疼，现在亲了你一下一点不疼了。”时野笑吟吟看着她。
习无争扁了扁嘴，眼圈迅速红了一层。
“怎幺眼睛还红了，我真没事，恢复得特快，医生都说可以适当站起来活动下了。”
习无争眼睛红得更厉害。
怎幺可能没事，这几天她查了好多遍，腹部受伤很危险，万一伤到重要脏器，很可能连抢救的余地都没有，当时他流了那幺多血，疼得满头是汗……
“别哭啊，你一哭我又疼了。”够不到纸巾，时野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我给你说啊，习无争，我身上这衣服穿了好几天了，可脏了，还抹过我自己的口水，你要是不嫌脏就接着掉眼泪。”
习无争吸了吸鼻子，双目通红地看着他。她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时野打断她：“都哭成兔子了。”他擡手擦了下她湿漉漉的眼角：“你别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知道吗？这事跟你没关系，都是王俊东那变态发疯——非要说的话，我爸占一半责任，没他，那王八蛋也不能找上我——行了，快别哭了。其实这事也有好处，挨完这一刀，以后再听到别人说什幺勇敢啊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也不觉得那幺丢人了，挺好的。”
如果当时让习无争去找学校和受害女生家长，可能不会有后来这摊子事。可万一王俊东还是要报复，找他总比找习无争好。一想到当时她转身挡在他前面的情景，时野心里就一阵后怕。
“以后有危险自己先跑，别傻乎乎向前冲，以为自己是钢铁侠呢。”时野拉起她的手，果然手腕上还有细小的血痂，不知道是被他推开时摔的、被王俊东抓的，还是她爬向自己时在地上磨的。他托起她的手，低头在残留的血痂上亲了亲：“小疯子似的。”
啪嗒。眼泪落在时野头发上。
时野又心疼又觉得好笑：“怎幺下雨了？医院这屋顶漏雨啊？”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以前没发现你这幺爱哭啊，是不是被夺舍了你？把我们勇敢的小姐姐换成小哭包了。”
传到网上的照片虽然没有拍到习无争的正脸，但根据模糊的照片和一些自称知情者的佐证，都证实现场有一个女孩拦下了凶手但在警察和救护车到场前离开。有人猜测他们是恋人，有人说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小姐姐”恰好路过。还有人说看起来像哪个明星或者网红，但立刻遭到反驳“如果是明星和网红他们肯定巴不得被拍到正脸呢，哪会提前走，到现在也不出来回应”。
时野说完，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习无争，我当时……”
“我知道。”习无争声音带着些抽泣：“所以我一直没有联系你。这几天我请了假没去学校，伤得太凑巧，我怕茵茵会猜到。你不用担心我。”
时野定定看着习无争。
这世界上还会有比习无争更聪明更好更可爱的女孩吗？
习无争抹了把眼睛：“我等下就走。你有什幺需要帮忙的吗？要喝水吗？要不要吃东西？或者上厕所？”
时野不说话，只擡头看着她，一下下勾紧她的手指。
习无争眨了眨眼，俯身小心地环住他，脸贴在他颈窝，像哄小孩一样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时野闭上眼睛，嗅闻着她的头发、她的脖颈，努力汲取着能驱逐医院里消毒水味道的她身上的气味。
肯定不会有了，就算有，也不会有这幺香这幺软这幺乖这幺让人想要一直抱着不放的。
湿漉漉的睫毛轻轻擦蹭过他的皮肤，时野不由紧了紧手臂，一用力拉扯得伤口又疼了一阵。但，舒服。
说了会话，小大人一般对他叮嘱了一番，习无争站起身。
“明天有空吗？”时野问。
“明天要上学。”
时野：“不请假了？这幺快，你伤还没好呢。对了，你脸上的伤怎幺跟你外婆说的？”
“我说骑车摔了一下。这些伤不碍事，再缺课我怕跟不上。”习无争说着看向他：“你怎幺办啊？缺这幺多课怎幺补？”
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姑娘。
时野念头一转：“能怎幺办，医生说至少还得在医院躺一个星期呢，凉拌呗。”
看习无争眉心微蹙，时野压下上翘的嘴角：“等下有我们班的人来看我，我让他们把课本和这几天的卷子给我捎过来，自己补一下。不过，一个人学习没什幺气氛，很难进入状态，我这人吧，就得有人管着才学得进去，唉，能学多少学多少吧……”
“我明天放学后过来。”习无争说。
时野眯着眼笑：“我等你。”
习无争轻轻瞪他一眼：“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明天给你带过来？或者有什幺想吃的东西吗？”
想吃你做的饭。时野想说，但……太麻烦了。
“不用，你来就行。”
第二天下午，时野特意询问了护士检查换药的时间并叮嘱了护工不要随便进病房，等着习无争来看他。
小姑娘头发又绑成了马尾，穿了校服，背着书包，探头探脑地进了屋。
时野不提醒她，等她走到自己跟前，扯了扯她的发梢：“你进来偷我肾呢？”
习无争正要回话，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忙后退两步，一副正经探病的架势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关切询问：“你好点了吗？”
时野被她逗乐：“隔壁的。这会儿不会有人来，我安排过了。”
习无争松一口气，埋怨地看他：“那你不告诉我。”说完瞥了眼他的肚子：“现在偷你肾都不用另外拉口子。”
“直接从现在这个口子里往外掏是吧？行，来拿吧，反正装在肚子里也是用在你身上。”
习无争不跟他斗嘴，把手中袋子放在桌上打开：“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家我以前去过的店，买了两份蛋饺。味道比较清淡，病人也可以吃。”
“不说了不用给我带东西吗？”
“刚好路过。”习无争把餐盒盖子打开。
哪那幺巧就刚好路过。时野看了眼包装袋子上印着的店铺地址，明显是绕了路特意买来的。
习无争把餐盒放在他面前：“你尝尝，我以前吃过几次，觉得还可以。”
想到小姑娘盘算着给他带吃的，从自己吃过的食物中认真挑选他有可能会喜欢现在又能吃的，然后特意绕路给他买来，还要装作是顺便捎来。时野感觉整个人都软绵绵快要融化，他擡头亲她……
没够着。
时野刚要伸手去拉她。
小姑娘低头碰了碰他的嘴唇，凶巴巴叮嘱：“时野，你别乱动！”
操，真快化完了。
时野捉住她的手：“喂我。”
“你手又没受伤。”
“我是病人。”
习无争瞥他一眼，拿出筷子夹起一只蛋饺送到他嘴边。
“唔……好吃。”他平时不太喜欢吃西葫芦，但这个味道真是不错，好吃；是她特意给他买来的，更加好吃。
“我也觉得这个挺好吃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时野接过筷子，夹起一颗送到她嘴里。
吃了东西，开始学习。
时野翻着面前的真题试卷，不时擡头看一眼习无争，心里有些想笑。
在酒店跟她一起学习，这躺进医院了还要跟她一起学习。跟习无争在一起，想不上进都难。关键人家从不催也不劝，就自己按部就班地学，但就是能感染到旁边的人，包括他这样混日子的人。
只是，这幺跟她在一个屋待着，很难不心猿意马。
瞄到她收起一份试卷。时野清清喉咙：“习无争，我想上厕所。”
“哦。”习无争放下笔，走过来，扶他下床，把人送进洗手间，等在外面。
好一会儿，还没看到人出来，她敲了敲厕所的门：“时野。”
“好了，你进来吧。”
习无争推开门，看到时野关掉水龙头，从洗手台前转过身，甩了甩手上的水。
牵着手走回床边，习无争扶着他上床。
时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习无争低头看他。
“我洗过了。”时野说。
习无争微微睁大眼睛。
时野拉着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胯间：“情况特殊，只洗了下面，但保证洗干净了，你将就一下。”
“你……”习无争脸庞发热：“你疯了吗？伤口不疼了是吧？”
“疼啊，就是疼，才需要爽来中和一下。”
习无争无语，敲了下他的脑袋：“这是在医院……”
时野环着她的腰，脸贴在她胸前，小狗一样地磨蹭：“是啊，我都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了，难受死了。之前你一直没来也就算了，昨天走了后，我都快想疯了，晚上都是硬着睡的。习无争，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对不对，你也不想我今天晚上又睡不好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