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句祝福,余子皓重新点燃了内心好胜的焰火。
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如果没能办成,那一定是他不想办。
于是在沈禾清离开前,他连忙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去看看他?我跟你说实话吧,医生说小柏活不成了。”
谎言,是善意的。
他在心里默念,求某人不要记恨他昂。
沈禾清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哪怕是听见一个陌生人快要死去,她也会为之动容。
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惜,偏偏这条生命是柏岱恒的,她必须压下所有的动容,不然又会走进下一个万劫不复之地。
她没有转身回头,只听见余子皓在身后大声喊着医院的名称和病房编号。
这天晚上,沈禾清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又开始做起年少时做过的梦。
梦里,某个人还没有现在那幺高,浅色校服衬得他身形单薄,修长的身影在人群里一眼便能捕捉。
她没有喊他,他却径直绕过人群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沈禾清的心随着他逐渐拉进的距离越跳越快,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时,他倒下了。
世界颠倒,他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被惊醒,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呼吸。
寂静的深夜悄无声息,沈禾清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
她抹了抹额头的虚汗,重新缓慢地躺回被窝。
纠结到天亮,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漱口时,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决定去医院见柏岱恒一面。
毕竟,他算是为了自己才发生的车祸。
打车来到余子皓所说的医院,附近的花境旁都坐满了人。
压抑的窒息感紧紧跟随着她,直到她看见住院部楼下有人拿着检验结果,一边打电话一边泣不成声。
痛哭的声音让沈禾清再也强装不了镇定。
哪怕她怎幺恨他,她依然不希望他去死。
上楼的脚步加快了些,凭借余子皓对自己说过的话,她找到了属于他的病房编号。
鼓起勇气敲门,沈禾清在心里默默思考着等会要说的话,周遭杂乱的人声打断了混乱的思绪。
病房门被打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位陌生的面孔,脸上爬满了皱纹,和她奶奶差不多的年纪。
她推着老花镜说:“找哪位呀?”
沈禾清愣住了,连忙踮脚往房间里打量,结果发现病床上的人并不是柏岱恒。
“您好,请问房间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吗?”
老人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沈禾清停止了呼吸,她以为柏岱恒已经被拉去太平间了。
“如果你是说姓柏的那个男孩,他已经出院了哦。”
出院了……
沈禾清才发觉自己又被戏弄了。
她一时羞愧难当,轻声不停地道歉。
离开这间病房后,沈禾清气不打一处,他和他身旁的朋友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只知道骗她……想必都是他教出来的!
亏她连早饭都没有吃便匆匆赶来,真是懊恼。坐电梯的人太多,沈禾清换了个方向准备爬安全通道的楼梯离开。
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走到一楼出口,她刚推开门,碰见了被自己咒骂的人。
余子皓面露讶色,瞬间恍然大悟:“你真的来看小柏了呀,可惜太不巧了,他非得凌晨出院。不过你俩绝对是有缘之人!”
“这不,他有点东西忘在了医院,叫我过来取。人在外面的车里坐着,你还能见到。”
沈禾清强忍怒意道:“你不是说他快活不成了吗?”
余子皓连忙“哦”道:“对对对!但他说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想在医院呆着。”
“……”
有些拙劣的谎言再一再二不再三。
沈禾清坚决不会相信他。
然而走出医院大门,她发现活不成的人正在外面伫立着。
背脊有些弯,面容苍白如纸。
这样看上去……的确像将死之人。
沈禾清极轻地叹气,她向来不喜欢和人计较太多,走上前只和他说:“照顾好身体,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遇到这样的危险。”
“跟我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柏岱恒觉得整体的语气太僵硬,又补充一句:“可以吗?”
再不走的话,恐怕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