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片幽暗,月光淡影像水渍铺开。
榆暮在黑暗中摸到墙上的开关。
暖黄色灯光自吊灯投下来,缓缓扫过素白的墙、折叠整齐的外衣、没合上的行李箱——直到,照见那张床上,鼓起的被子。
她动作顿了下。
屋子窗户合着,门锁也没动过。
……可那团鼓起的形状太明显了。
——今早还平坦的被褥此刻鼓起一团。
薄被遮住形状,只露出一点衣角的深色。
确定了,被子下明显有人,但她看不出是谁。
榆暮以为是邵纪洲回来了。想了想,又觉得没可能,却还是悄悄走过去,试探着压低声音,“……邵纪洲?”
没人应声。
被子鼓得更高了,看起来挺有情绪。
榆暮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慢慢靠近,试探着伸手要去揭被角——
“谁……啊——”
刚碰到一点,里面那人忽然一把攥住榆暮的手腕,轻巧用力,把她整个人拽进了被窝里。
榆暮猝不及防跌了进去,薄被落下来,光线被隔在外面,榆暮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眼前只剩一派暗与热。惊呼还没出口,就被人抱得死紧。
榆暮下意识挣了下,反倒被箍得更牢了些。
“别动……”
少年声线夹杂着鼻音,闷在被子里,软绵绵的,又显得格外委屈可怜。
熟悉的声音。
榆暮怔在那热度里,稍冷静下来后,鼻尖先闻到的是自身清酒气,再是少年身上醉人的熏香味道。
她缓慢擡眼,借着灯影透过棉被的微光,看清了埋在肩窝边的那张脸。
是Noah。
他头发染回了深色,黑发零乱伏在额前,几缕贴在额角。
卷翘睫毛下,圆润双眸泛着湿意,不满和委屈在漂亮的脸上堆叠。和服穿得松散,领口半敞,雪白锁骨线与少年人的胸膛隐在阴影里。
委委屈屈的一只小狗。
“姐姐,你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贴着她脖颈,极轻,却也极黏,像潮水一样一点点裹着,“怎幺现在才回来?我等你等了好久啊……”
榆暮怔愣地看着他。
眼前这小声控诉的少年近得要命,呼吸全喷在她下颌,一下一下,都是热的,榆暮只觉得脑子像是被什幺蒸着,嗡嗡作响。
她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他是怎幺进来的。
榆暮试图推开些,刚动了动,手臂又被Noah往回圈紧。
“别推开我……”Noah鼻音更重了些,搂着她腰窝蹭了蹭,“姐姐,我好不容易才偷偷出来见你的,你不跟我说句话吗?”
榆暮:“……”
她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她本来只是回来睡觉的。
“姐姐,为什幺不理我?”
Noah说着,情绪忽然就绷不住了。
他贴在她脖子那处,安静了一会儿,忽地很轻地抽了一口气。
然后鼻尖蹭了蹭,声音更哑了:“你不要我了吗?”
榆暮:“……”
Noah是真的哭了。
她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吸气声。
“明明……都是姐姐的错……”
榆暮擡眼,少年正低着头,睫毛覆下,泪水往外流。
“明明是姐姐先抛下我的。”
“姐姐自己说了喜欢我,说会对我负责,结果跑得比谁都快。”
“我刚睡醒,你就不见了……我换了好几部手机给你打电话……”
“……都不接。”他小声控诉。
“姐姐是不是觉得我是小孩,所以睡完就能走?”
榆暮头有点涨。
她醉着,他哭着。
少年的脸离得越来越近。
她本想辩解几句,可话在喉咙口打了个结。
这一小块昏暗热褥唯有点透进的光,落在少年脸上,他那点泪光比光更亮,反衬得人心慌。
Noah轻轻哽住了喉咙,闷闷地问:“……姐姐那天为什幺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眼神湿漉漉的,盯着她,像要把她看透。
“我——”
榆暮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你是不是后悔了。”
“姐姐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对不对?”
他声音轻得几乎没有攻击性,可那语调里暗藏的逼问,比任何指责都更可怕。
榆暮还没反应过来,肩头忽地一疼。
Noah咬住了她的肩。
榆暮吃痛,身体一震:“Noah——”
少年没松口,反而像赌气一般的含着。好一会儿才擡头,眼圈更红了。
“姐姐愿意理我了?那晚你哭了,我也哭了……你不记得了?”
“你那时候不是还哄我说,以后都不会再不要我了吗?”
榆暮:“……”
她记得,她记得。
她当时醉得厉害,怎幺失控的给忘了,但确实是自己在糊里糊涂的时候,答应了他很多事情,甚至连他问什幺都点头。
可她一直把那晚发生的一切当做意外。
所谓露水情缘。
那些醉话都该留在那天的夜里才对。
她怎幺会想到他还记着这些。
Noah慢慢靠近,鼻尖贴着她脸。
他伸手,轻轻掐住她下巴,指尖是凉的。
“姐姐,”少年一字一字地说,“你骗人。”
榆暮呼吸一滞。
那双湿漉漉眼睛明明是天真无害的。
“不过,姐姐不认了也没关系……”Noah软软说着,“反正你说的那些,我都替你记着呢。”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下巴往上,漫不经心的占有。
“我记得那天姐姐穿的是黑色的内衣,我很喜欢呀。”
少年眸色发亮,语调依旧是那种半哄半诉的柔软,
“但是做到后面姐姐就不让我咬乳房了,因为会疼——”
榆暮听得一愣一愣的。
心脏“砰”地跳动。
她在心底劝说自己对方还是个未成年。
不能计较。
Noah像没察觉到她的慌乱,低头闷笑了声。
“姐姐喝得很醉,手还摸我耳朵,说我乖,很像一条小狗。”
弯起眼睛,轻轻吐气,贴上来。榆暮唇瓣下的气息带着笑,也带着热。
那一刻,榆暮几乎以为他要亲上来。
Noah微微偏头,嘴唇蹭着耳垂,继续那种几乎温柔到病态的呢喃——
“姐姐那时候,还亲了我的舌头呢。”
这一句像钉子一样敲进榆暮耳里。
眼神一阵发空,几乎要忘了怎幺呼吸。
她不敢看Noah——那张脸干净,漂亮。可说出来的话,全是那夜湿滑,赤裸的记忆。
“现在,姐姐要不要再亲一次?”
说完,少年两指扣住榆暮下巴,上半身压下来,呼吸全洒在她唇间。
“再亲一次,会想起来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