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暮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什幺时候睡着的。
好像是在飞机刚爬升完、机舱灯光调暗的那一刻,也可能是耳朵被柔软的降噪耳机塞住之后。
头歪在靠枕上,垂下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掌心固定住,邵纪洲跟她说让她好好休息。
她确实困得厉害。
榆暮中途醒过一次。
空服人员来送餐食,很困难的睁了眼,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腰有点酸,没什幺劲。身边的男人头微偏,像是在闭目养神。
她不太确定邵纪洲有没有睡着。
但他的手还握着她手。
十指交扣,从头到尾没松过。
榆暮动了动指尖,想抽出来点,结果反而被他顺势握得更紧了些。
“醒了?”
榆暮没骨头似的往他肩那边一靠:“……几点了?”
“快到了。”
榆暮又犯起迷糊:“真的假的……纪洲哥,我太困了……你有没有偷偷塞了什幺药给我?”
邵纪洲手指在她掌心勾了勾:“你要是每次飞长途都这幺安分,我可以考虑试试看。”
榆暮在含糊中哼笑了声:“你别骗人……明明、明明是你一晚上都没让我好好睡……”
猫打盹前最后一声哼唧。
榆暮又闭上眼。
*
好像只过了一分钟,又像是一整个白天的错觉,榆暮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飞机降落震颤里。
她心里还在纽约凌晨的时区打转。
飞机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正值本地时间中午。
踩着还没站稳的步子,由着身侧男人带着走,听见广播里循环着日英双语,再看见机场外的人流稀疏,
榆暮缩在大衣里,嘴唇因缺水有点干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含在睫毛上。
……睡过头了。
*
等进了酒店房间,榆暮后知后觉发现,东京塔就在窗外。
而她,还困在长途飞行的迷雾里,刚刚把自己塞进异国城市的怀抱。
钻进浴室,水声一落,世界就安静下来。榆暮捧了几把水,额头到下颌都被热意抹过,心跳一点点回到正常的速度。
镜子上的雾先起后退,她的脸色清清淡淡,眼尾困倦一点点消散。
榆暮才算彻底清醒。
套间内只亮着沙发一侧的壁灯,橘色灯光打在揉着眉心的男人侧脸上,显得沉静又清淡。
他一手搭在沙发靠背,袖口挽起,领口微敞,看见从浴室出来的榆暮时语气温和下来:“暮暮,过来。”
榆暮慢吞吞走过去,顺势被人拉进怀里。
“饿不饿?想吃点什幺?我让人送过来。”邵纪洲问,手却顺着她外套下摆滑进去,贴在腰间那点软肉上,指节懒散摩挲着。
“还不饿。”榆暮老实回答。
“那等会儿带你出去吃。”
她忍不住擡眼,“纪洲哥,你不休息吗?”
榆暮能看出来眼前的男人没怎幺休息。
“晚一点。”邵纪洲温柔应着,眉眼间有着长途飞行后的淡淡疲惫,“还不想睡。”
她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心里升起一点无端的感慨。这个男人,无论多累,似乎总能在人面前把情绪收拾得很好。
榆暮小声说:“可你看起来很累。”
邵纪洲面上仍是那副懒懒的笑,“习惯了。”
说完低头碰下她的鼻尖,“你倒是睡得好,差点没叫醒。”
“……太困了。”榆暮有点不好意思。
的确,她几乎是从上飞机一直睡到下机。
也不知道为什幺,她这两天就是很累。
邵纪洲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柔下来。其实榆暮不是个爱撒娇耍赖的人,可经过长途跋涉,反倒像是被这安静房间和他衬得温顺了几分。榆暮窝在男人怀里,看着窗外的东京,一时有些恍惚。
“在东京有想去玩的地儿吗?”他问,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榆暮摇头,说:“你休息吧。”
“待会儿吧。”邵纪洲声音低哑,倦意没怎幺掩饰。
这样的安排,回答。温吞而得体,似乎任何时候都让人挑不出错。
榆暮看着他,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纪洲哥,你什幺时候把行程改成东京的?”
邵纪洲低眸:“你说不喜欢长岛,我就改了。”
榆暮楞了一瞬,有点失笑:“我那会儿在睡觉。”
他认真点头,嘴角那点笑含混,“嗯,梦话也算话。”
“都替你记着。”
榆暮:“……哦。”
他们之间总有点这样的空白,谁都不太热衷填满它。
邵纪洲把榆暮手拉进怀里,安静地摸着她指尖。
“暮暮,你睡觉的时候,一直皱着眉。”他说。
“有吗?”
“嗯。
榆暮没再多说,只是低头将垂在他衬衫的手攀上去,停在后颈。
邵纪洲轻笑了声,并没有躲开,顺势靠在榆暮肩上,闭了闭眼。
她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发丝,指尖动作有了些许试探。
“休息会儿吧。”她又轻声说。
“好。”
男人眼底漫长飞行后的那种倦意终于浮出来了。
“那暮暮就坐这儿,让我歇会儿。”邵纪洲轻声道。
榆暮顺从地被他抱着,手搭在他发梢上,邵纪洲的额头抵着她肩头,长时间没有开口。
……
几分钟后,邵纪洲真的睡着了。
嘴唇贴着榆暮颈窝,细细热气扑洒,手环着她的腰,呼吸沉稳。
榆暮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她慢慢低头,看邵纪洲睡着的脸。眉眼放松下来,显得年轻,甚至有一点少年气。她忽然很想伸手戳一戳他的眉心,又觉得这举动太小孩。
算了,实在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