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实际上郁宁只昏过去了几分钟,在一阵颠簸之中,她紧闭的眼皮睁开,散焦的眼瞳像是一团浓厚的黑雾,在黑熊摇晃的奔跑中渐渐恢复光亮。
四周是被白雪覆盖的泥土地,一棵棵相似的冷杉树高耸屹立,往下是一大片斜坡,偌大的森林里只有她一个人类。
腿上一阵刺骨的痛传遍了全身,郁宁的眼瞳紧缩,抓着黑熊毛发手指不受控的松开。她从黑熊的身上摔落在雪地上,她身体不断滚动,郁宁拿出飞爪试图卯住雪面,飞爪伸进雪里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根本没有用处。
郁宁苍白不耐的小脸气呵了一声,她无可奈何,只能用早已脱力的双手抓着雪,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停住,雪山上到处都是暗石,万一要是撞到了......
郁宁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想想还有没有什幺办法,她可不想就这幺死了。
这幺想着,郁宁的脚底像是踩到了什幺空洞,她来不及回头看是什幺,整个人已经陷了下去。
太阳落下,雪林里只剩白色的雪,薄绿的树,灰黑的岩石,连一只动物都瞧不见。
黑暗中,一簇冷白的亮光散开,郁宁慢慢移动着手电筒,警惕的打量着这山洞的每一个角落。
光照到不远处的一个石壁,郁宁的手掌停住,屏住呼吸,再把光线往下移动。
先看到的是人的头骨,往下是一件已经破烂了的棉服,里面露出森森白骨,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
山洞中冰飕飕的冷风钻入了郁宁的脊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郁宁试图往前倾,左腿刺骨的痛。她张口重重地叹了一声,尾声的呼吸都扭曲地颤抖着。
郁宁手指扯着身下的树藤,心里的暴怒因子如火焰般翻滚不停。
“啊——”
郁宁大声的怒吼着,吼到连喉管撕裂疼痛,才安静了下来。
郁宁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目光又变得往日一般的幽澈,她擡眼,似乎是看到了什幺。
好像有什幺东西在动......
郁宁一只手拔出匕首,一只手移动着手电筒,光亮渐渐照向那团像是在动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郁宁紧蹙起眉头,看着那背影,她用手掌撑着地挪到了那个人的身边,翻过那人的身子,看清了那人的脸,她紧绷了一天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若生,醒醒。”
郁宁轻声叫着身下人的名字,身下的人没有回复她。
郁宁把梁若生抱在怀里,让他的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摸着梁若生的脸,他脸上的皮肤在发烫,脸颊上的颜色发青。
郁宁眼底一片阴影,这是十分严重的高原反应。
郁宁当即把氧气罐子插到了他的鼻子里,从背包里拿出氨酚待因片,含了口水,喂给了他,她的舌头进入他的口腔,舌尖抵着药片推到她能到达的梁若生喉管最深处,她把药片推了进去,又给他喂了几口热水。
梁若生原本干燥的唇挂上了细微的水珠,氧气罐扭扭曲曲的细管垂落在他清瘦的脸上,郁宁闭上眼,不想看他。
8.
梁若生醒过来的时候,头很晕,大脑像是浆糊一样,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旁边有温暖的火光,梁若生望了过去。他愣怔住,又眨了眨眼睛,以为眼前的看到的是幻觉。
“郁宁。”梁若生不可置信地说着,他喊着这个名字,像是喊给自己听。
郁宁往火堆上扔了一截枯枝,擡眼看向他。
暖橙色的火光照着她清丽的脸庞忽明忽暗,她那双琥珀珠子一样的眼睛倒映出火焰的光亮,就像是那年平安夜她大学那场漂亮的音乐喷泉,让他好像没有了世间一切,只有她的存在是清晰可见。
“嗯。”
郁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她在煮的蔬菜汤。
梁若生看着郁宁恍惚了一阵,直到听到小铁锅里的水不断沸腾的声音,他渐渐意识到了他现在是在真实的世界里,眼前的郁宁是真的。梁若生翻身要起来,又被郁宁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躺着,你现在最好是不要乱动。”
梁若生又躺了回去,他的身下不知道什幺时候有了一块破破烂烂的棉布。
梁若生侧身看着郁宁。
“你......咳咳咳......”
梁若生干呕了好几声,胃像是有什幺要顶上喉咙,冲得他脑子更晕。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郁宁不知道什幺时候靠近了他,拿起一边的氧气瓶在看。
那股子难过的劲过后,梁若生的意识也恢复了过来,察觉到郁宁似乎要离开,梁若生一手搂过郁宁的腰,脸贴着她的腰部,紧紧地抱着她,确认着她的存在。
“宁宁,你怎幺会在这?”
梁若生的额头抵着着她的腰蹭。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的吗?”郁宁说。
梁若生的身体顿住,他沉默了下来。
郁宁把他推回原位,梁若生不敢看清楚她的眼神。
郁宁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擡手一巴掌打在梁若生的脸上,巴掌声在山洞中格外的清脆响亮。梁若生被打偏了头呜咽一声。紧接着鼻子里面的氧气罐被拔走了,又有一个新的罐子插了上来,一瞬间他的呼吸都比刚刚轻松了许多。
氧气被换了一罐新的。
“高反这幺严重,你还上山?”郁宁的语气近乎是在呵斥。
梁若生没有回复。
“说话,还是你要继续和我冷战?”郁宁说。
“不是,没有......”梁若生连忙开口,他声音虚浮。
“我就是......”梁若生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想跟着你一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