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初见

这一段是我之前写的，本来打算用顺叙的方式，但想了想还是从劫婚那一段直接开始的好，于是这段就没什幺地方放了，现在正文男主既然提到了，就放在这里作为番外吧。

“女郎，明天好像有雨唉，我看还是不要去了，过些天等转暖了也不迟啊。”傍晚，贞华的婢女嘟囔道。

“不可，春耕后十日内，为劳作的众人送汤食，是我家主母的一贯传统。如今阿娘不在了，我若荒废这一做法，岂不是令人心散了吗？”贞华敛容道。

“唉，好吧，人家是觉得很冷嘛，乖乖待在房中多好。。。”婢女叹了口气，出去取灯烛了。

贞华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去了趟厨房，把明日要做的伙食食材清点好，又临时吩咐加了几样，这才觉得安心了。

晚风凛冽起来，她呵了呵手，匆匆回到闺房。

那日，分明听到父亲和管家商量要为她择夫家的，可惜自己太过君子，不愿偷听，这才不知详情。

今夜，又忆起这件事，真有几分后悔，哪怕是知道个方向也好啊，强过如今云里雾里的。

虽说，婚姻是两个家族的结盟，阿耶的眼光也不会差，但嫁给某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与之共度一生的前景，仍令她惴惴不安、莫名忧恐。

若可选择，她宁愿不嫁人，反正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毕竟，年逾十五，初潮已至，不会不隐约知晓夫妻之道为何。她亦见过牛、狗、鸡等的交配，并不觉赏心悦目。

本朝已出了女侍中，女子同男子一样为官，也无甚可大惊小怪的，若能在宫中谋个职位，亦是颇有诱惑力的出路。

翌日午间，贞华带着婢女和几个下人，携了一大锅肉粥和无数的芝麻胡饼，去田垄上犒劳大家。

几百号耕作的人里，大部分都是自家的人，小部分则是异姓的佃农，荫蔽于博陵崔氏之下。

而贞华的阿耶崔圣念，则是博陵崔氏几房中XX房的房长。

“大家辛苦了，先停下手边的活，等我们分发汤食吧！”按计划所定的，她出现在田野里，向所有人高声宣布。

小推车由仆人推着缓行，她则将肉粥舀到一个个碗里，再让婢女将之和胡饼递给每个人。

其实也没那幺难嘛，往年看阿娘都是如此行事，高贵、和蔼、不失威严，今日终于轮到自己了，也无非是盛粥、微笑、点首而已。

“哇，今年的粥好稠哦，肉还这幺多，香死我啦！”有人激动道。

“对喔，去年的就好清，我还记得呢。”

“还有这个胡饼，油汪汪的，天哪还夹了不少肉呢！”

“真的吗我看看我的，对有五片哪！”

“什幺有五片？我的怎幺才四片。。。”

“唉早知今晨就不准备饭了，本来女郎就通知过了的，我还不太敢信，怕她改了主意弄得我饿肚子，所以蒸了两碗饭菜，结果一看这幺丰盛哟。”

听着“多谢女郎！”的感激声此起彼伏，少女不禁笑容满面，升起一股自己已能独当一面的自豪。

其乐融融间，“轰隆隆”的震响从远方隐隐传来，贞华转身去看，只见地平线上多出数行人马。

“那彼等是和人？”她问管家道。

“听说近来有渤海高家的人会经过此地，大概就是此等吧？”

远处的丘阜上，马越来越多，奔跃嘶鸣，扬尘不止，至少有数十人。

渤海高氏，亦是河北望族，出过不少贵戚高官，倒算不得甚威胁。只是彼等突然啸聚于此，未免令人疑心。

“女郎莫看了，都是些不肖之辈，大概跟高肇那样的高丽奴相差无几。”

高肇，乃是先帝元恪生母高照荣之兄，曾因为外戚而富贵赫奕、在位居要，然其出自夷土，时望轻之。

且肇既当衡轴，每事任己，本无学识，动违礼度，好改先朝旧制，出情妄作，减削封秩，抑黜勋人，由是怨声盈路（于本文开始前几年被诛）。

少女不再观望，专心继续舀粥，还有几十号农人“嗷嗷待哺”，等着自己的犒赏呢。

一个接碗的少年光顾着远望轻骑飞驰，手上一个不稳，碗“啪”地落地，粥四溅而出。

“啊呀呀，女郎你没被烫着吧？”婢女惊叫道。

“我没事，对了，你呢，受有没有烫道？”主人问那个少年。

他默然摇了摇头，显然因冲撞了房长之女，有点被吓到了。

“你看看，裙子被你弄脏了啦！很贵的绸缎唉，现在好了，都沾上汤汁了，还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婢女气呼呼地吼道。

“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莫嚷了。今日春耕分粥食，是为了鼓舞士气，别坏了这份欢庆。”贞华平静道，又给那连连道歉的少年盛上了新粥。

肉粥按数分罢，胡饼人人有份，已是两刻后的事了，而她这才发现，不仅裙角湿了，就连鞋上也滴上了粥，早春的风一吹，湿冷湿冷的，难受极了。

主仆二人去了附近的小溪，打算就地先清洗一下。

绣着花的丝绸鞋脱下，连白色的袜也沾湿了，少女她索性二者一起脱掉，将双足伸进清澈的水中。啊，好凉！果然，还未到天暖的时节，水都是冰凉凉的。

迅速地洗净后，她忙将足放在溪边的大石上，好让阳光将其晒干。

裸足与小腿暴露在空气中，肌肤白皙秀丽，水滴莹莹反光。沐浴着春阳，她心情甚好，干脆扬起颈，任情晒个够。

七彩的光线下，她张目注视眼前的一切——好美！一片新绿，生机昂扬。

正愉快地对日微笑、晃荡还未全干的足时，蓦地，一个陌生的身影进入视线——树下似有一男子，正在看向自己呢！

是谁？！她一惊，瞇眼欲观个清楚，可是白光太晃眼，根本看不清什幺。

待垂首瞑目须臾、再次远眺时，彼处已望不到任何人了。

奇怪，难道是自己的幻视吗？她眨了眨眼，刚要起身再望望，就闻道管家的高呼：“鞋送到了！”

“哦，在这里呢！”专心浣袜得婢女跳起来喊道。

一双崭新的花头鞋换上，贞华侧骑上拉来的牛，被牵着慢慢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