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周二，期末考前一天。大课间结束的铃声刚响过，走廊里瞬间挤满了从操场涌回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青春躁动的气息。竹也和夏晓挽着手臂，随着人流慢慢往文科重点班的方向挪动。
“哎，听说了吗？薄盏今天回学校了！”旁边两个理科班的男生擦肩而过，其中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飘过来。
“啊？他不是保送了吗？还回来干嘛？考试又不用他考。”另一个声音带着疑惑。
“谁知道呢，大佬的心思你别猜……”
声音渐渐远去。夏晓立刻捏了捏竹也的手臂，眼睛亮晶晶地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喂喂，听见没？薄盏驾到！他真回来啦？回来干嘛？”
竹也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干净的白色帆布鞋尖，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嗯……他说……帮我搬桌子。”
“搬桌子？！”夏晓猛地拔高了声音，引来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她赶紧捂住嘴，但眼里的震惊和笑意藏不住，肩膀一耸一耸地憋着笑，“我的天……薄盏，薄大少爷，保送京大的学神，特意跑回学校就为了帮你搬桌子？！竹也，你男朋友真是……绝了！”她最后两个字拖得老长，充满了调侃和难以置信。
竹也被她笑得耳根都红了，轻轻掐了她一下：“别说了……”
下午的课，老师们都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最后的复习串讲和重点强调。空气里弥漫着临考前的紧张和焦灼，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不绝于耳。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敲响，教室里紧绷的气氛才稍稍松懈，取而代之的是搬动桌椅的嘈杂。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现在开始布置考场！学号尾数是1、3、5、7、9的同学，你们的桌子被选中作为考场用桌，请把桌洞里所有的书本、资料清空！其他同学的桌子，搬到教室后方靠墙堆放整齐，靠窗的同学，麻烦把桌子搬到走廊指定区域放好！动作快一点，注意安全！”
指令一下，教室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竹也的学号尾数是双数，靠窗，她的桌子没有被选中。她松了口气，开始整理自己桌洞里堆积如山的书本和试卷。高中的资料实在太多，全部搬回家再搬回来显然不现实，大家通常都是把清出来的东西塞进没被选中同学的桌洞里。
“小竹子！救命！”夏晓哭丧着脸抱着满满一摞书冲过来，她的桌子被选中了，“我的东西……放你这里好不好？你最好了！”她桌洞里塞得满满当当，清出来的东西多得吓人。
“嗯，放吧。”竹也笑着点头，把自己桌洞里靠外侧的位置腾出来。夏晓立刻把怀里的书一股脑塞进去，又跑回去继续搬第二趟。等夏晓终于把东西都转移过来，她累得长出一口气，猛地扑过来抱住竹也，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小竹子你简直就是天使！爱你！幺幺哒！”
竹也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好啦，快收拾完……”
话音未落，一股清冽熟悉的苦柠雪松香悄然靠近，带着冬日微凉的空气，瞬间笼罩了竹也。
夏晓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敏捷地跳开一步，脸上堆起促狭的笑，对着竹也身后努努嘴：“你的你的，我只是偶尔抱一下，不抢不抢。”说完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竹也心跳漏了一拍，转过身。薄盏就站在她课桌旁，高大的身影在略显拥挤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着简单的羽绒服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衣下面搭配深色长裤，左手腕的复古银链在教室顶灯下泛着光。他没看夏晓，深邃的目光落在竹也脸上，声音低沉：“收拾好了？”
周围搬桌子的同学动作都慢了下来，无数道目光偷偷瞟向这边。薄盏回校本就引人注目，此刻出现在文科班教室，目标明确地走向竹也，更是瞬间成了焦点。竹也甚至能听到不远处几个女生压抑的吸气声。
她脸颊发烫，强作镇定地点点头：“嗯，好了。”她的桌子已经清空，只等搬出去。
薄盏没再多问，把羽绒服脱下递给竹也，俯身，一手抓住课桌边缘，另一只手托住桌底，手臂肌肉线条在毛衣下微微绷紧，轻松地将那张沉甸甸的木质课桌提了起来，稳稳地擡起来。动作干净利落。
竹也下意识想伸手帮忙擡另一边：“我……”
“不用。”薄盏打断她。他扛着桌子，转身就朝教室门口走去，步伐稳健，仿佛肩上只是轻飘飘的纸箱。
“盏哥！盏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江驰像一阵风似的从理科班那边刮了过来，正好在门口堵住薄盏。他看着薄盏怀里那张属于竹也的课桌，又看看跟在后面的竹也，脸上立刻摆出一副夸张的委屈表情：“盏哥！你真是顺便来看我的呀？我的心，哇凉哇凉的！碎了！拼都拼不起来了！不行，你得请我吃顿火锅才能哄好！必须是鸿姐！最辣的那种！”
夏晓跟在竹也后面出来，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啧”了一声。
薄盏把竹也的桌子稳稳放在走廊靠墙的指定位置，这才瞥了江驰一眼，语气平淡：“吵。”
江驰毫不在意，继续耍宝：“我不管！我受伤了！需要火锅抚慰！”
薄盏没理他，转向竹也，问道：“还在1考场？”期末考试按年级排名分考场，1考场是前三十名。
“嗯。”竹也点头。
夏晓立刻接话，带着点小骄傲：“那当然！我们小竹子虽然数学稍微拉胯那幺一点点，但语文历史政治地理，哪一门不是超神的存在？总分进1考场稳稳的！”
江驰立刻把矛头转向夏晓，笑嘻嘻地问：“夏晓同学，那你在哪个考场啊？”
夏晓挺了挺胸：“我虽然没小竹子那幺厉害，但也是文科重点班的好吧！3考场！”
“哦——”江驰拖长了调子，一脸了然，“3考场啊……我在理科2考场。”他故意顿了顿，然后开始摇头晃脑，“唉，看来我们之间，还隔着一个考场的距离啊……”
“江驰你找打是不是！”夏晓立刻炸毛，追着江驰作势要打。江驰一边躲一边笑，两人在走廊上又开始了斗嘴模式。
薄盏看着竹也，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很浅。他朝校门口方向擡了擡下巴：“走吧。”
四人一起往校外走。薄盏的车就停在老位置。夏晓很自觉地拉开后座车门钻了进去，江驰也笑嘻嘻地跟上。竹也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车子启动，汇入傍晚的车流。竹也系好安全带，侧头问薄盏：“去哪？”
薄盏单手扶着方向盘，目光看着前方，语气自然：“吃顿好的，明天考试。刚才不是有人说要吃火锅？”
“火锅？！”后座的江驰瞬间从和夏晓的斗嘴中抽身，激动地扒着驾驶座的椅背，脑袋几乎要伸到前面来，“鸿姐？！盏哥！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呜呜呜……”
夏晓一脸嫌弃地把他拽回去：“坐好！别影响盏哥开车！还有，要点鸳鸯锅！我可受不了你那变态辣！”
“行行行，鸳鸯就鸳鸯，照顾你们这些不能吃辣的小菜鸡。”江驰得意洋洋。
车子最终停在了“鸿姐”门口。正是饭点，店里人声鼎沸，红油翻滚的香气混合着牛油的厚重辛辣扑面而来。薄盏报了名字，服务员立刻将他们引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
点菜的任务交给了江驰和夏晓，两人对着菜单又是一番“激烈讨论”。薄盏拿起另一份菜单，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快速划过，偶尔低声询问竹也：“毛肚？虾滑？……这个笋片要不要？……嗯，不要葱姜，知道了。”他点得很快，但每样都避开了竹也的忌口。
锅底很快端上来，红白相间的鸳鸯锅，一边是翻滚着辣椒和花椒的红油锅，一边是奶白色的菌菇汤。菜品也陆续上齐。
薄盏拿起公筷，动作熟练地在红油锅里涮着毛肚，然后稳稳地夹起，在旁边的清汤小碗里快速滤掉大部分红油，才放进竹也面前的油碟里。
“尝尝，这家毛肚很脆。”他声音不高。
竹也点点头，夹起那片裹着油碟的毛肚送进嘴里，果然鲜嫩爽脆。
夏晓咬着筷子，看着薄盏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忍不住凑到竹也耳边，用气音调侃：“啧啧啧，就差直接喂你嘴里了，这服务，五星级！”
竹也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在火锅蒸腾的热气里显得格外娇艳，她嗔怪地瞪了夏晓一眼，桌下的手轻轻掐了她一下。
一顿饭在江驰和夏晓的斗嘴、薄盏的默默投喂、竹也的埋头苦吃中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大家也聊了聊复习情况，竹也的回答依旧是那两个字：“还行。”薄盏没多问，只是又给她捞了一勺煮得恰到好处的虾滑。
饭后，江驰非常识趣地拍胸脯：“盏哥，我送夏晓回去！保证安全送到家！”夏晓虽然嘴上嫌弃江驰，但也没反对。
薄盏点点头：“嗯。”
看着江驰和夏晓打打闹闹地走向路边打车，薄盏才发动车子，送竹也回员工公寓。
车子在熟悉的树荫下停稳。竹也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下车，薄盏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嗯？”竹也疑惑地看向他。
薄盏没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副驾这边。冬夜的寒气立刻包裹上来，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竹也也下了车，站在他面前。昏黄的光线下，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薄盏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苦柠雪松香。竹也的脸颊贴着他柔软的毛衣，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宽大的手掌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声音落在她发顶：“好好休息，考试加油。”
竹也在他怀里轻轻点头，鼻音浓重地应了一声：“嗯。”
薄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才缓缓松开手臂。
竹也擡起头，看了他一眼，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碎了的星辰。她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上去了。”
“嗯。”薄盏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小跑进单元门，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直到那扇熟悉的窗户亮起温暖的灯光，他才收回目光，转身上车。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只留下清冷的空气和路灯下淡淡的尾气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