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偏偏是云生鸦雀,锦中藏剑,乌鱼含珠沉白江,青狐夜哭三百年。

白子画的眼睛现在是红的,红的发亮,红的发邪。怒气哗然如火,烧得他脑髓要干了,从头顶冒出白烟。这副样子实在很可怕,花千骨自诩与他相伴多年,没见过他生气成这样。他的眼睛也是黑的,黑的悲伤,黑的发苦,花千骨看着他,心下凛然。

她不明白为何他如此抗拒,常人求她一滴血万不可得,她如今好心施予,却惹出他一番大火。算了,算了,她向来不懂眼前人究竟在想什幺,干脆不管他,敬请他自生自灭去。还没走,衣袖被逮住,这可真是稀奇,从前只有她挽留别人的份儿。

“你倒掉的这一杯酒,世上可没有第二杯。”

“那岂不如我所愿。”他的声音又尖又冷。

白子画不知道为什幺自己如此生气,他望着这个女孩子,这个他从小带到大的女孩子,十三岁便跟在自己身后,时间久了就成了自己斩不断的尾巴。

七绝谱里曾记载一只怪狐,狐身雪白,尾巴全黑,它惯爱拿这尾巴当饵引诱猎人猎物,待东西被勾搭上来,它身后的尾巴便自行脱落,回身一咬,猎物此时大多瞠目结舌,因为未曾料到吃人的不是狐狸而是尾巴。尾巴吸饱了血,张开嘴“嘤嘤”地哭,狐狸爱怜地舔舐它的脑袋,原来那尾巴是幼年的怪狐,成年之前咬在父母的尾上,是他们的凶器,也是软肋。

他是小骨的父,他是小骨的母,是小骨的兄姊,是小骨的弟妹,诸法万象,九天神魔,谁都不能分开他们,即使是小骨本人也不可以。

可是为什幺,可是为什幺。为什幺你要把我推开?

花千骨偏过头不去看他:“……正邪不两立。”

“可是小骨,你是我的孩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世上哪有将父母与孩子分开的道理?”

我要执行我的天职,以免你误入歧途;我要看着你的眼睛,确保你不逃出我的世界之外;我授予你法术符文,我教育你人伦道德。你错误地动了情,成了世人眼中的大不敬,没关系,都没关系,只要你和我回去,没有人会敢多嘴,你归还了十方神器,你归还了妖神之力,我们还是以前的师徒,在绝情殿继续从前的光阴。

他把她抱进怀里,花千骨震惊得全身都硬了,感觉到他的手抚摸小狗一样梳理她的长发,小骨泛起一阵诡异地战栗。

白子画莫不是以为她只是在单纯的闹小孩子脾气?

这个设想太令她恶寒了。于是她手足无措地挣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手掐住他的下巴,一手又变出一杯酒,往脖子里硬灌。

他何曾受过如此僭越的对待,手臂打出去,轰地一声,卷拂的衣袖处有隐隐的蓝光。

花千骨应对不及,倒在地上,撑起神来抹去嘴角的血。对面的人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喜是悲。

他终于恢复仙身,他没有任何理由呆在这里了。

他眉目间仿佛结冰霜,一层盖过一层,一层厚过一层,隆冬的雪被借来此处,北风呼啸,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冰块之间碰撞地滋滋响。她早些年曾见过类似的光景,多年来养成的畏惧令她差点膝盖一软,就这幺跪在原地。

师父要发火了。这是她第一个反应。

赶紧跑。这是她第二个反应。

不对,她现在是妖神了,跑什幺?这是她第三个反应。

于是她强打精神:“白子画。”对方缓缓擡眼看她。

“你骗我。”

极傲慢,极冰冷。她被盯得心里发毛。

眉头一皱,又被她嘴角的血痕吸引了注意力。

“你受伤了。我……”“不用解释。”她草草再擦拭脸颊,刻意不看他,“你我之间,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

对方不说话了,下颚绷紧。

她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劳烦仙尊大驾,赶快回您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小骨,我是你师尊,我在教导自己的弟子,这里就是我该在的地方。”

她懒得再纠正他的措辞,深吸一口气,“长留八千弟子,哪一个都比我更值得仙尊您教导。而我冥顽不灵,这个云宫妖神,我偏要当,并且当定了。”

莫不说他们是师徒,犟起来一个比一个拉不回。

“那你囚禁我又放回,是猫哭耗子一样戏弄?”花千骨想走了,“随你怎幺理解吧。只是如果上仙再迟延一会儿,长留的大军,便要攻到我门下了。”她露出一个讽笑:“莫不是上仙有如此恶趣味,想看新仇旧恨打个两败俱伤?”

白子画手在发抖,还好有袖袍遮挡,不叫人看出端倪。他眯着眼睛,似乎在沉吟,良久,终于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衫,负手遁出门外。

花千骨泄下一口气,心中不免悲哀又无奈地想:果然这话术对他最有用。

心怀慈悲的长留上仙,能为天下苍生放弃任何东西。包括他自己,包括她。她慢慢闭上眼睛,以内视调理息流。此时五感封闭,按理来说她不应当感知到任何东西。

可是就是有,而且如芒在背。

她转过身,那个本该早早离去的男人背门而立。四目相对之间,忽然一阵狂风,风卷起他的长发漫长妖美。他的眼神是一颗火球,是后羿弯弓射下的九日之一,是数把冰刀,刀刀淬着玉兔捣制的寒宫毒药,风里有妖魔界荒原的气息,张牙舞爪,咆哮安静,野蛮穿过她身体,劈头盖脸,躲闪不及。

缭乱的发中他说了一句什幺话。她听不清。她已经够努力了,但风声太大,风声太大。

就这样吧,她想,如果她能流泪,此时面上一定一片冰凉。就这样吧。

缘深缘浅,到此为止。

二师兄回来了。

但回来的,好像,不是二师兄。儒尊一颗心欢欢喜喜去,打开殿门的瞬间,不啻于被泼了一盆冷水。人确实是白子画,但白子画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应当戴银冠,簪白玉,鬓角冷峻,长眉遄飞。应当瑶池宴上举书简,与人再辩三百回。玉帝面前挟冠过,登昆仑兮食玉英。

而不是现在,风雨敲打,失魂落魄,墨发滴水汇成细细涓流,在他脸上纵横,仿佛是带了一件苍白面具,中有四分五裂缝隙。

笙箫默动了动嘴,感觉自己恐怕没那个勇气问到底发生了什幺。他命人找来毛巾,回头一看,人家坐在主座上,衣服早用灵力烘干了,脑袋以上还是一片狼藉。

他挑一挑眉毛。他早发现他这个师兄在某些方面很有些黑色幽默的天赋,当初收花千骨的时候他见识过一回,现在又见识一回——有灵力摆着不用,只顾身子不顾头,是想着装给谁看吗?

他可不觉得自己和大师兄有那个荣幸。

其实笙箫默的直觉是准的,但有一点错了,那就是他的师兄此时,不单单是想装给谁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单纯走神了。

他脑中正在回想今日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骨,你脱不开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是预言,还是诅咒?其实他也不太能分得清。只是他有一种直觉。

穿堂风吹来,他按住受潮的脑袋。感受太阳穴一跳一跳所带来的,绵长,而刻骨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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