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粘腻的污垢,沉重而缓慢地向前挪动。知凛回到了学校,穿着那身洗了又洗、却再也洗不掉附骨之疽般屈辱感的蓝白校服。她坐在熟悉的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笔记工整,成绩甚至没有明显下滑。
在父母眼中,她似乎只是经历了一场短暂的、不太愉快的“应酬”,现在“懂事”了,回归了正轨。他们有时会交换一个带着些许疑虑和更多庆幸的眼神,窃窃私语着“总算过去了”、“以后就好了”。他们刻意回避着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死寂,选择性地忽略了她偶尔在深夜里因小腹深处突如其来的、撕裂般的剧痛而蜷缩起来无声颤抖的身体。
那连绵不绝的、来自身体最深处的疼痛,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熨烫着她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包厢里的灯光、游戏室冰冷的器械、汪蕴杰暴戾的气息、以及最终那声非人的嘶喊……这一切都不是噩梦,是嵌进她骨头缝里的、活生生的地狱。
虚假的平静,在一个放学后的黄昏被粗暴地撕裂。
那辆熟悉的、散发着金钱傲慢气味的黑色轿车,如同蛰伏的毒蛇,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挡住了她回家的路。车窗降下,露出陈老板那张油滑伪善的脸。
知凛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得她肋骨生疼。恐惧和一种强烈的、想要呕吐的冲动死死攫住了她。
“知凛啊,”陈老板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关切,眼神却像滑腻的蛇信在她身上游走,“脸色怎幺还是这幺差?汪少……没好好‘照顾’你?” 他把“照顾”两个字咬得极其暧昧。
知凛死死攥着书包带子,指节发白,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老板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唉,我后来才知道,汪少那边……只给你爸结了一半的帐。” 他抛出了第一个炸弹,满意地看着知凛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又白了几分。
“剩下的另一半,”他拉长了语调,眼神里的贪婪和算计不再掩饰,“还得靠你啊。”
“为什幺……” 知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当初不是你把我……”
“介绍给李老板?”陈老板接过话头,脸上露出一丝虚伪的“后悔”和“心疼”,“对啊!就是因为我知道汪少玩得更狠!更没分寸!我那是心疼你,怕你年纪小受不了!才想着把你介绍给更‘温和’点的李老板!”
他探出半个身子,带着烟味和古龙水混合的浊气靠近知凛,一只肥厚的手掌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试图去抚摸她冰凉的脸颊:
“知凛啊,你看,陈叔叔还是关心你的。你要是……实在害怕再去见汪少那个疯狗,不想再遭那份罪……”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诱哄和赤裸裸的占有欲,“……也可以跟了陈叔叔我嘛。我保证,对你温柔点……”
“关心”?“心疼”?
这极致虚伪的字眼,像火星溅进了知凛早已被屈辱和绝望填满的油锅!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碰到她脸颊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恶心、愤怒和濒死反扑的蛮力猛地爆发出来!知凛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侧头,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咬在了陈老板伸过来的手指上!
“啊——!!” 陈老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收手,手指上赫然留下两排深深带血的牙印!
“贱货!你他妈敢咬我?!” 陈老板勃然大怒,剧痛和羞恼让他瞬间撕下了所有伪装!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挥出!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知凛的脸颊上!巨大的力道让她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被打得踉跄着撞在冰冷的车门上,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蔓延,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恶心和一丝自毁的冲动。知凛靠着车门,喘着粗气,擡起了头。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死寂,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她死死盯着捂着手指、气急败坏的陈老板,声音因为刚才的撕咬和耳光而更加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清晰:
“把汪蕴杰的联系方式……给我。”
陈老板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他看着知凛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竟莫名感到一丝寒意。他下意识地报出了一串号码,随即又恶狠狠地补充:“小贱人,你等着!这事没完!”
知凛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肮脏的空气。她拿出那个屏幕有些碎裂的旧手机,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了那个如同魔鬼契约般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却耗尽了她此刻全部的气力:
“汪蕴杰,我应该怎幺做?”
发完这条信息,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着车门滑坐到冰冷的地上,书包散落在一旁。她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小腹,脸颊肿痛,嘴角带着血,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色的天空。身体的内外都在疼,但她知道,更深的黑暗已经向她敞开了大门。
隔天放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在校门外拦住了她,递给她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包装精美的硬质纸盒。没有多余的话语,放下盒子便转身离开。
知凛抱着那个盒子,像抱着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步一步走回那个所谓的“家”。在父母疑惑又不安的目光中,她把自己反锁在狭小冰冷的浴室里。
拆开盒子的手,冰冷僵硬。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衣服”。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件精心设计的情趣制服。布料是类似校服的藏蓝色和白色,但款式却极其暴露:上身是一件极度收腰、领口低得几乎露出整个胸部的短款水手服上衣,配套的是一条短得只能勉强遮住臀部的百褶短裙。裙摆的边缘,还缀着细细的蕾丝花边。
还有一双白色的、及膝的长筒袜,材质轻薄透肉。
以及一个配套的、带有猫耳发箍的颈圈。
盒子里没有只言片语,但这套衣服本身就是最明确的指令——一个将“清纯学生”与“性玩物”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符号强行、扭曲地缝合在一起的符号。它比昨晚那身纯粹的“妓女装”更残忍,因为它彻底玷污和撕碎了“校服”这个她潜意识里还试图抓住的、虚假的庇护所。
这套衣服在无声地宣告:无论你穿什幺,你骨子里都只是我豢养的玩物。穿上它,来我的地盘,继续你该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