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银之巢的早晨，依旧以微甜、略带腐烂的空气迎接每一个清醒的生命体。可惜今天醒来的生命体之一——皓——属于那种会让地板融化的类型。
他拖着湿答答的蛆尾滑进玄关，兴奋地左右晃动，整条尾巴像一条刚上油的银白胶状鲸鱼。
「柴可——！我们今天要拍广告了！！」皓把尾巴甩得像欢呼彩带。
厨房里，65 岁的狗头兽人老人柴可斯基夫·哈曼，正端着刚煮好的黑咖啡，眼神毫无生气，就像他已经预见自己的今天会毁掉三次。
「我知道。」柴可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像提前参加自己的守灵宴。「你已经讲了七次。」
皓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怕你忘记嘛～」
「我忘不了。」柴可搓了搓额角，「从你早上三点在我旁边反复练习广告台词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皓眼睛亮得像湿光宝石：「我念得是不是很有感情？『立清喷雾——喷了你就干净♡』」
柴可：「……那不是剧本台词。」
皓：「可是我觉得比较性感。」
柴可：「这是驱虫广告，不是深夜情节剧。」
皓：「那可以是深夜吗？」
柴可：「不可以。」
皓遗憾地噗啾一声坐在地上，尾巴流出一滩淡白色的蛆液，地板冒起轻微白烟。
「……皓。」
「嗯？」
「拜托你，今天至少努力不要让拍摄棚起火。」
皓无辜地看着脚下闷闷冒烟的湿滩：「那不是火，那是腐蚀……」
「我知道。」柴可深呼吸，「但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灾害。」
皓却把这句话当成称赞，尾巴得意地挥出一个小爱心。
**
广告拍摄棚位于市中心，一栋被雾气包围的高楼，门口站着数十名制作组人员。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奇怪的东西：有人拿香草包、有人拿符咒、有人贴狮子头形状的护符在胸口。
皓刚出现时——
「！！！」工作人员集体倒退三步。
其中一个手抖到不行：「他、他真的会……散发瘴气吗……？」
柴可无奈地道：「他不会散发瘴气，他只是走路会……腐蚀。」
皓亲切地挥挥手，结果蛆液甩出去，砸在门口地砖上。
「啪啵——啵——」地砖立刻起泡、变黑、融化。
工作人员们同时倒吸一口气：「这、这特效……太强了吧！！好逼真！！」
皓：「我本来就这样！」
另一人感动得差点哭：「演员真的住在角色里……敬业……」
柴可：「……那不是角色，是物种。」
但没人听得进去，因为大家已经忙着往皓身上贴大量防诅咒符咒。
皓被黏满纸片，像一只纸雕浮世绘蛆，不太舒服。
「柴可……他们为什么一直贴我？」
柴可：「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像是某种……不祥预兆。」
皓想了想：「喔～是可爱得令人害怕的那种？」
「……你高兴就好。」
**
工作人员忙着准备场景，导演却神采飞扬地拿着剧本走来。
他拍了一下手：「各位！今天的主角——就是我们的皓！！」
大家拍手。皓开心地挺胸，蛆尾啪地击在地上，地板冒起淡淡烟雾。
柴可轻声提醒：「皓，冷静……这里地价很贵……」
导演兴高采烈地展示板子，上面印着巨大的企划字样：
《立清祖传草本驱虫喷雾——喷一下，怪虫瞬间驱离！》
皓笑容瞬间凝固。
导演指着图示：「皓，在这场戏里你要扮演——」他停顿了下，像是在找最合适、最不会冒犯的词。
「一只、嗯……大型……蛆怪。」
皓眨眨眼：「我本来就是蛆。」
导演松了口气：「太好了！那你会很有代入感！接着呢，你会被女主角用草本驱虫喷雾喷中。然后你要——」
他手指滑到下一段剧情。
「——『痛苦翻滚』、『狂叫』，最后『倒地抽搐』，并且『消散成一滩黑水』，象征你被净化了。」
皓：「？？？」
整张脸色瞬间变得像暴风雨前的尸皮阴影。
「导演……你刚刚说……什么？」
导演完全没有察觉危机：「你会被喷死喔！这是主诉求！要呈现产品非常有效！只要对准害虫——啪！一下！」
柴可：「不好了……」
皓的尾巴慢慢竖了起来，像毒鞭一样。
「导演，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人蛆吗？」
导演张大眼：「因为……特效组厉害？」
「不。」皓咬着字，一字一句像喷酸。
「是因为蛆族拥有强韧生命力！蛆族不会被喷死！蛆族不会因为草本喷雾就倒地抽搐！」
他整条尾巴猛地拍在地面。
「蛆族的尊严不容侮辱！！」
地板直接「啵」一声，裂开一道彻底融蚀的沟。
导演愣住：「哇……你的即兴真的做得很好……情绪饱满……」
「我没有演戏！！！」
皓怒吼。
工作人员：「天啊他的情绪戏太棒了……」
柴可：「你们现在马上离这条尾巴远一点！！」
**
导演调整眼镜，似乎完全误会了情况。
「皓，我知道你是很有深度的演员。」他拍了拍皓的肩，但手指随即开始冒烟，他吓得收回。「呃……你的设定真的做很足……但这广告的主旨，就是要呈现产品能驱离害虫……」
皓冷冷盯着他。
「蛆不是害虫。」
「呃……在剧情里是。」
「蛆是自然中的清道夫，是环境循环的一环。」
「但……但我们广告需要你死一下……」
皓尾巴缓慢盘上导演的脚边。
导演：「呃……这也太入戏了吧……」
「你要我代表蛆族，在镜头前被喷成一滩烂泥？」皓的声音很低，但整个棚的人都听见了。
导演吞口水：「这……观众需要视觉冲击……」
皓的眼白中浮现淡淡暗纹。
柴可立刻走上来抱住皓的手臂，像安抚一只随时会暴走的巨大宠物。
「皓……冷静……你会把棚融掉……你现在蛆液开始温度上升了……」
皓抖着尾巴：「柴可，他侮辱我们族群……」
导演仍天真地笑：「没事啦～如果你觉得剧情不合理，我们可以改成更具戏剧性的死法，例如——」
皓眼神更加阴暗。
柴可扶着额：「他完全不懂危险……」
**
工作人员准备好拍摄场景，一个模拟家庭浴室的布景。所有人戴上护目镜、穿防水衣、脚踩厚靴，仿佛要进入化学战区。
柴可站在场外，紧张到不停翻动笔记。
「皓，一定要忍住……不要乱喷、不要乱溶……」
皓拍拍他的脸颊：「我会乖的，我为了你乖～」
「那听起来完全不像要乖。」
导演拍手：「各位！第一镜！皓出场！！」
灯光亮起。
皓优雅地从浴缸边滑出来，尾巴拖着一条闪亮的痕迹，工作人员全程紧盯那条痕迹，看它会不会吞掉地板。
旁白响起：——「当家中出现惊人的黏滑怪虫……」
演员Ａ（饰一般民众）腿在抖。
皓按照剧本慢慢逼近他。
演员Ａ颤抖问：「我……我现在喷吗……？」
导演：「对！喷下去！」
演员Ａ深吸一口气，一按——
「喷——！」
一股草本清香雾气洒到皓全身。
然后——
皓全身闪起亮光。
蛆液像被刺激般快速分泌，尾巴表面「啵啵」冒泡，整条尾巴变成湿亮珍珠色。
皓：「啊……？」
他愣住三秒后，身体开始剧烈发热。
蛆液从尾尖滴落——滴到地板——
「…………」
地板立刻融化成深黑沼浆。
摄影棚传出第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地板溶了！！！」
「谁让他往左走的？！左边是电线！！」
「快！把垫布换成耐酸材质！！」
「哪里找得到耐皓材质！！？」
导演却兴奋得发抖：「太棒了！！太逼真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柴可冲上前抱住皓的肩：「皓！冷静！！你的分泌量太高了！！你要过载了！！」
皓整个人发亮：「柴可……我是不是……变得更亮晶晶了……？」
「亮到快把现场吃掉了！！」
**
摄影棚的混乱迅速扩散。
草本喷雾对皓虽没杀伤力，但却意外地兼具「刺激蛆液暴增」的功能——仿佛对其他生物是驱虫喷雾；对皓却是「湿滑量增幅剂」。
皓满身亮晶晶，一边低喘：「柴可……我觉得……我在闪……」
「你不只是『在闪』，你是『在腐蚀发光』！」柴可被黏得快哭了，「皓你快看，你刚滴下来的那一滴，正把延长线……」
「啵——噼哩啪啦！」
电线瞬间爆出火花。
全场：「救命！！火花了！！快灭火！！」
皓吓得尾巴猛一甩，想帮忙「拍掉火」。结果尾巴啪地一落——地板整片融掉、火也没了……但拍摄棚也直接凹出一个巨大深坑。
工作人员哭天抢地：「这不是灭火！这是消失整个地面！！」
导演却像见到神迹：「这效果……这效果真实得不可思议……！！」
柴可抓狂：「因为那就是真的！！不是特效！！」
**
好不容易让皓的腐蚀暴走暂时趋缓，导演抢时间召开紧急会议。
他站在破掉一半的布景前面，身后是冒烟的地板。
「各位！」导演声嘶力竭，「我们得快速重新拍！观众要的就是这种震撼！皓的逼真度让我们的广告能成为神作！！」
皓冷冷插话：「我不是『逼真』，我是本来就这样。」
导演完全忽略：「所以我们不能浪费他的天赋！皓！你刚才那个反应太棒了！但可惜你忘了剧本最重要的部分——」
他打开剧本，上面写着：
《怪虫皓：最后必须被喷死》
皓的脸，瞬间像刚从冷藏尸袋爬出来。
「导演。」他语速慢到可怕，「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会暴走吗？」
导演天真笑：「因为你太投入角色了。」
「不是。」皓的蛆尾开始竖起，「是因为你一直想让我死。」
导演无辜眨眼：「可是你是反派怪虫……」
皓往前一步，地板立刻气泡四起。
柴可紧急抓住他的手：「皓！深呼吸！」
「蛆族不会被喷死，也不会因为草本就哭着逃跑。」皓的声音低沉得像殡葬业背景音。
导演不怕死：「可是这样广告才有力道啊！主打『喷一下就死』超吸睛！」
皓咬牙：「蛆族不接受被污名化。」
导演急了：「那你至少要悲鸣一下吧！不悲鸣，观众以为没效果！」
皓：「我可以悲鸣，但我要悲鸣——你们喷不走我。」
导演：「？？？」
**
皓突然甩开柴可，尾巴啪地拍出巨大的水花状蛆液，地面烟雾再次冒起。
皓振臂喊道：「我决定了！我要让观众知道——蛆族不是会被喷死的弱者！我们是坚不可摧的！」
导演大惊：「你要干嘛？！」
皓：「拍我版本的广告。」
摄影棚瞬间陷入安静。
下一秒——皓整条蛆尾优雅向上一甩，摆出广告英雄的姿势。
皓版剧情开始：
皓举手，一副贵族般的傲慢语气：「当威胁的草本雾气朝我袭来——」
演员A在远处尖叫：「我不想再喷他了！！」
导演怒吼：「喷！！照剧本喷！！」
「喷——！」
草本喷雾再度落在皓身上，而皓则露出一脸享受。
皓：「嗯～～♡」
全场：「？？？？？」
皓自信满满：「这香味……我喜欢！再喷！」
演员A害怕到腿软：「他喜欢……？！」
柴可捂着脸：「天啊……皓你现在看起来像在做芳疗广告……」
皓继续即兴：
「这喷雾非但不能驱走我——」蛆尾一甩，尾端亮起珍珠光，「——还能让我变得更亮堂！」
啪！
尾巴撞到旁边浴缸，浴缸瞬间融成一团银色泥块。
工作人员尖叫：「亮堂到把浴缸融了！！」
皓愉悦旋转，像一只巨型银色舞蛆：
「光泽感 up！湿润度 up！持久度 up！想要保持皮肤闪亮的蛆族，都该试试立清喷雾～～～♡」
柴可：「皓……这是驱虫喷雾，你不能当成保养品介绍……」
导演气得要晕倒：「cut！！不可以！！你不能在我们广告里宣传你自己！！」
皓瞪着他：「为什么不可以？」
导演：「因为这会变成『吸引害虫』的喷雾！！」
皓尾巴啪的一声落地：「那也是效果。」
**
导演急得跳脚：「我不要这种广告！！我不要！！」
但偏偏——旁边的摄影师笑到手抖、收音师麦克风快掉、工作人员有人蹲着拍桌子。
「欸欸欸……他说湿润度 up……哈哈哈哈……」
「蛆族保养品……我要笑到死……」
「导演，你看他刚刚那个姿势，根本偶像！！」
导演崩溃：「我不要偶像蛆！！」
皓骄傲挺胸：「但观众要。」
柴可摇头：「皓……我觉得你误解了观众……」
「没有。」皓自信得不得了，「我会成为蛆界巨星。」
**
导演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好……皓，你要坚持也可以……但你至少要『悲鸣』吧？你是怪虫……你要被喷后痛苦哀叫……」
皓沉默。气氛凝结。
然后——
皓张开双臂，像歌剧演员般仰头：「啊——————————！！！！！」
导演眼睛一亮：「对！！就是这样！！」
皓继续吼：「——你们喷不走我！！我是无敌蛆！！喷吧！！！」
演员A悲鸣：「我不要喷啦！！他越喷越亮！！」
皓：「亮到你无法直视的那种！！」
导演：「CUT！！！！！！」
**
场外监控室里，几名广告公司高层正盯着萤幕。
他们本来期待看到「害虫被驱离」的正常广告。
结果萤幕里——是银白巨蛆在浴室里跳旋转舞，亮得像打蜡车子，还边嗨叫：「喷我♡！！」
高层之间沉默五秒。
最后，资深策略长推了推眼镜，说出一句震碎所有人的话：「……这效果太疯、太冲击了。我们要的就是这个。」
旁边的人吓坏：「你、你认真的？！」
策略长：「现在网路时代，就是要能在三秒内让观众精神受挫。这支广告能打穿所有人的心灵防线。」
另一人附和：「而且……你看这怪虫……他那个亮度……」
「很 viral。」、「很洗脑。」、「会造成创伤，但会被记住。」
高层一致点头。
「就用皓的版本，拍成最终稿。」、「转向做『反向驱虫』主题，让它成为猎奇 viral 广告。」、「这会爆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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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结束后，棚里已经：
– 浴缸融成泥
– 地板坍陷
– 电线全毁
– 工作人员虚脱
– 导演破口大哭
– 皓像新上架的珍珠蛆一样亮得刺眼
柴可走到皓身边，轻轻摸摸他的人类肩膀。
「……皓，你今天……虽然造成灾害……但你真的很努力。」
皓立刻抱住他，尾巴一圈圈缠住他的腰。
「柴可！你是不是以我为荣！！」
「我……」柴可看着整个被融掉三分之一的拍摄棚。「……至少你没把建筑整个溶掉。」
皓甜甜一笑：「那是因为你在旁边看着我♡。」
柴可：「……好，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点点……觉得你很可爱。」
皓瞬间亮得更夸张：「柴可你讲了！！你说我可爱！！」
「我……没有说很多……」
「不，这句话我要记一辈子♡！！」
他紧紧抱住柴可，尾巴激动地喷出一滴珍珠液。
「啪。」
旁边墙壁瞬间融掉一个洞。
柴可：「皓！！」
皓眨眼：「不好意思，我太开心了～♡」
结尾：广告将以皓的「胜利悲鸣版」上映
隔天，官方公告发布：
《立清驱虫喷雾》广告已正式改版，主角皓将以「不被驱离的超强蛆族」形象登场。产品口号改为：——「喷不走皓，也能喷走别的。」
整个市场震撼。
而皓在公告前看到那行字时，只做了一件事——
抱住柴可，对他高兴地喊：「我成功了！！柴可，我是第一个因为拒绝被喷死而走红的蛆族明星！！」
柴可：「……这句话我这辈子不想再听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