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惟知道老板出差归来通常会休假半天倒时差,这般匆忙实属罕见。但她没有多问,立刻反馈道:“最近一班是凌晨五点起飞,预计明早七点抵达。”
“就这班。”
得到罗翊琛的回复后,于惟不再多言,立刻操作起来。
她只是隐约觉得,老板对这个捐赠项目的重视程度,似乎远超寻常。
视频会议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罗翊琛独自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窗外是万家灯火的璀璨。
他刚刚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用一个近乎自虐的行程,剥夺了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只为了能准时接听一个明天中午后才可能打来的电话。
秘书的汇报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揣摩和预想着任悦来电时的措辞、语气,还有说这些话的神情。
出差这些天,他刻意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试图将她隔绝在心门之外。可只需一个来自她的讯号,他建立的所有防线便瞬间土崩瓦解。她的出现,就是他当前一切优先级的唯一准则。
即使想起她冰冷的眼神和带刺的话语,依然会让他心痛难当。可他宁愿被她的刺扎得鲜血淋漓,也绝不愿退回那个没有她的、令人窒息的世界。
对他而言,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罗翊琛无奈的笑笑。
他简单地洗漱,合衣小憩了片刻。又拉着行李,前往凌晨的机场,再次踏上了归途。
这一次,不是为了某个价值不菲的合同,只是为了一个可能响起的电话。
来自一个他始终无法放手的人。
另一边,挂断电话后的任悦没有就此松懈,她打开电脑,开始着手整理一份详细的问题说明。她联系了音乐科的同事们,请大家把在工地拍到的照片和发现的问题都发过来。
当一张张照片在屏幕上排列开来,任悦感到一阵心痛。
她理想中的那个音乐教室,怎幺就成了某些人讨价还价的筹码?
同事们发来的附言更让她心惊:
"材料清单上的品牌全被替换了,价格差了三倍不止。"
"预埋的共鸣箱位置完全不对,这样建出来就是个普通仓库。"
任悦深吸一口气,开始制作PPT。她用最克制的语言描述每个问题,在关键照片旁标注专业解释。
每打下一行字,她都在想——如果捐赠方也像校领导一样,对这些专业细节漠不关心怎幺办?如果她的坚持在别人看来只是无理取闹怎幺办?
但她必须做这份PPT。
在多年前,她曾经和那个已经散落天涯的人说起自己对于一间音乐教室的畅想。而如今将要审阅这份ppt的人,正是当时的聆听者。
但即使有这层关系,任悦依然坚定着。她知道自己做这些不仅是为了说服别人,更是为了对自己和同事们的心血有个交代。就算最后无力回天,至少他们努力过。
完成最后一页的总结时,已是深夜。任悦将文件保存,取名为《音乐教室项目现状说明》,然后轻轻合上电脑。
这时,卧室门被推开一个小缝,祎祎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妈妈——"
任悦心头一软,上前抱起女儿:"怎幺了,祎祎?"
小女孩摇摇头,软软的手臂环住她的脖子:"我想上厕所,看到你不在…"
听到女儿声音的任悦此刻内心的阴霾被驱散了大半,但更让她恍惚的是,祎祎专注时微微蹙起的小眉头,像极了那个男人思考时的神态。
任悦带着女儿到洗手间。
在帮女儿洗手的时候,她突然开口:"祎祎,"
她轻声问,"如果妈妈要做一件很难但对的事,可能会失败,你说妈妈还要不要做?"
幼儿园的孩子不懂什幺大道理,只是用力点头:"要!老师说过,对的事就要做!"
听到这句话的任悦忍俊不禁,她发现自己在这一刻释然了。
无论明天面对的是什幺,至少今夜,女儿用她的纯粹赋予了她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