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冻结与嗔鸣(2)
华子擡眼望去。
一个穿着廉价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小跑着朝她接近。
男人大约四十岁上下，一副典型的被社会毒打过的中年社畜模样，满脸掩饰不住的倦怠，眼袋浮肿下垂，顶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稀疏的头发毫无造型感地贴在头皮上。
此刻，他那张写满“续航不足”的脸上，写满了小心翼翼的关注。
“您……您没事吧，四方小姐！”
声音带着点用力过猛的紧张，听起来有些干涩。
“刚才……刚才那怪物放出的黑光打中‘纱幕’的时候！那动静……我的老天！土御门家那几位维持结界的大人，脸瞬间就吓得煞白煞白的！拼了命往结界里灌灵力才勉强补住裂缝！”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份凶险。
“……这……这就……已经结束了吗？”
他的目光忍不住瞟向华子身后那片巨大的、狼藉破碎的冰面废墟，眼中的震撼没有丝毫消退。
“嗯，勉强算结束了吧。”华子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得像在聊晚饭吃了什幺。
她一边往岸上干燥点的地方走了两步，避开水湿的泥地，很自然地耸了一下肩。
牛仔外套随着动作滑落一点，露出线条紧致的肩头。
“‘长暗之涡’这个大家伙，大部分的结构已经被轰成冰渣滓了。”
“不过嘛……”她语调微扬，带着点探究历史悬案般的小表情，“逃回去了点碎渣。钻回到湖底那残存的封印深处去了。”
华子的嘴角勾起一个有点玩味的弧度。
“是不是很讽刺？”
“当年封印它、困住它的结界，现在倒成了它最后保命的龟壳。”
她迎着西装男困惑的眼神，干脆地甩了甩湿漉漉的额发散落鬓角的发丝，面上依旧挂着轻松，但说出的话却透着清醒的凝重。
“要不是湖底那东西……那道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封印……多少还在起着一丁点隔绝作用……”
华子微微偏过头，视线投向平静湖面下深不可测的黑暗。
“就凭这家伙刚才露展露出来的力量……”
“在咱们来的之前的几天里……”
她的声音顿了顿，眼神锐利了一瞬。
“死的人就绝不仅仅是报告上那几个了。只怕琵琶湖沿岸这些村镇……”
“此刻已是落入人间……地狱。”
她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未消的寒气，却又迅速被轻松的笑意掩盖。
仿佛只是在诉说着一个概率不大的另一个可能。
西装男打了个寒颤，从华子平静话语勾勒出的那幅地狱图景缩影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这……还真是……命运弄人。”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好运。
“所以啦，”华子的声音已完全恢复明媚活泼，她视线擡起，扫向更远处的、在刚才长暗之涡暴怒一击中被黑色射线从中一分为二的工地。
破碎的临时建筑如同被巨人掰开的饼干。
斜砸在地上的巨大吊车铁臂像是折断了翅膀的死鸟。
在月色下投下扭曲怪异的阴影。
“接下来吧，”她摊开双手，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刚才那笼罩整个战场的肃杀之气彻底消失，只余下少女的明媚通透。
“只要尽快在那边……”
她扬起下巴，朝向记忆中被推平的神社原址方向。
“……把供奉它的神社修好。”
“让人去多上上香，把地脉里这参与的怨念‘净化’掉……”
“它就翻不起风浪了。”
“嗷——对！对对对！”西装男像是被突然点醒，连连点头如捣蒜。
但旋即，他那浮肿眼皮下的视线扫过月光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战场后遗症”：
巨大冰川遗迹崩塌后的狼藉残骸。
堤岸上被无形利刃劈开的、深达数米的巨大断面。
碎石泥土翻卷外露。
远处倒塌的工地建筑和断裂扭曲的钢铁吊臂……
他的脸又迅速地、以一个符合社畜状态的速度……垮了下来。
嘴角向下耷拉着，活像刚被财务部告知了下个月薪水又双叒叕要延发。
“能……能处理掉S级的邪物……真的是……太好了……”他苦笑着，声音充满了现实的无奈和沉重。
“可是……这破坏……”
他无力地挥了一下手，似乎想比划那巨大的破坏范围，但最终还是无力垂下。
“警察和媒体追问起来……”
华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下丝毫没有分担工作人员压力的自觉。
她双手叉在穿着修身牛仔裤的纤细腰上。
穿着战术靴的右脚尖还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整个人显得轻松愉快极了。
“糊弄公众？”
“那可不是我的活儿，野村先生。”
“对于协会来说，交报告、编圆故事……你们自然有专门的人去处理不是吗。”
“我幺……”
她朝着那片破碎的工地废墟方向挑了挑下巴。
“把最大的炸弹拆掉了，已经是满分答卷了吧？”
“总比……把那东西真放出来……要好。对吧？”
华子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