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萧秋梧时,宴宁迟还沉浸在逍遥宗宏伟的景象,尽管后半段不令人满意——至少,那是她见过的最远的地方,见到了几个新鲜事情和人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老人”萧秋梧对眼。
至于师尊,看来是赶不及回来,元师姐说得等到晚上。意思是,没有人可以拯救现在的宴宁迟,被散步的萧秋梧抓住来学习阵法。
萧秋梧身上一股郁金香酒的味道,郁金价格极高昂,惟有萧秋梧这种散尽千金都不怕的人才会购入。此时她心情俏丽,一身红杉真如凤凰栖梧,分外惬意捏住宴宁迟下巴,尾调拖的极长:“回来了?要不,陪师叔我呀——观观天地之玄妙?”
“师叔既发言,我怎敢拒绝。”宴宁迟拽开萧秋梧手,语调起伏。
闻言,萧秋梧似是满意,转身在忘忧阁前刻有灵纹的大石头摩挲几下,手中微微闪烁出浅蓝的光,她转头眺望一旁纹丝不动的宴宁迟,“过来吧,我要测测天地灵气对你的接受度。”
宴宁迟盯了好一会,才迟疑走向萧秋梧身旁,听着萧秋梧的引导将手放到凹凸不平的灵纹中间。
“好孩子。接着,你闭上眼睛,像是打坐那样专心致志,感受一下灵纹的给予的反馈。”萧秋梧走到稍远的地方观察,宴宁迟浑身不自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心缓缓流入冷暖不一的灵气。
先是极冷的灵气冲击着她的手掌,那种感觉涨到脑子,又忽然滚烫了起来,流入她脚心,紧接着狂暴的灵气忽如而至,心如被拧挤似的痛,宴宁迟松手吐出一口黑血,萧秋梧不徐不疾为她擦拭血迹。
“真是活久见呐,看来,你为天地所不容。”她神色异常,罕见露出沉思模样。
宴宁迟瘫坐在地上,面色愀然而迷茫,她不是在学习阵法幺?带着这个疑问,她干脆又直接质问道:“萧师叔,这是何意?”
一旁沉思的人并未搭理她,反而自顾自说什幺,“师尊说的话果然没错”、“此玄妙难以企及”,最终,她站了起来,略带倨傲地俯视宴宁迟:“尽管天地不待见你,但你又何必强求于天地。鲲鹏庞大,借助于风,而心,就是你的风。”
她手指轻轻一勾,宴宁迟整个人被轻松提起来站着,后者依然不明不白,但假意听懂,道:“我知道了,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请教导我阵道的玄妙吧师叔!”
宴宁迟看着女人挂着捉摸不定的神情,直勾勾地和她对视,女人眨眨眼,似是这样僵持了一阵子,直到宴宁迟再次低头:“萧师叔,您学识渊博,貌美如花,比那魔界魔王都要姿容昳丽一万倍,武功好比青州第一人,阵法是天上神仙教授——请您为我指点迷津。”
“哦,好的。”萧秋梧收起笑意,话语不减戏谑。她并没有直接上拿出无趣的课本,而是摊开宴宁迟的手掌心,左手尖尖的指甲在手心游画出不显形的符文,“无论你要学习什幺阵道派别,你都要学会天地的灵纹走向。”
她指着远处的桃花树,“每个人看到的桃花树灵纹都不一致。但,你必须感受或想象它的灵纹,”萧秋梧悄然望着着专注宴宁迟,“我相信,桃花树不会拒绝你的,它不知道你是罪人。”
建议萧秋梧出一本《高情商话术,看完你暗恋对象都倒追你》。宴宁迟想。
林苑峰桃花树萋萋,其中最大的一颗姿容挺拔,樱色的花往上攀爬,宴宁迟也在自己手心旋绕一圈,默默的风吹过桃花香,身边潺潺流水声如琴弦奏乐,只有那一霎她耳鸣眼盲,灵力不自觉地流溢出来,那个如倒过来的“木”的灵纹便形成了。
没有流露出欣喜,实际上,宴宁迟是在最后遇到了一股微弱的阻力,或许是心性动摇的微妙瞬间——很快,那个灵纹消失殆尽,宴宁迟不知为何心中悲痛,枉然地试图再次画出灵纹——可根本是错的,萧秋梧弯下腰来,左手复上她的手心,她没有讽刺,没有戏谑,“灵纹,是属于你的。它不会流失。”
“可是,它在我手心溜走了。”
萧秋梧当然看见了。以常理来说,灵纹极少消失得如此迅猛。她却不疑虑甚多,同宴宁迟迷茫的地方一齐眺望,那是山峰远处的一条小溪,传说那条小溪通着悬崖落下水,至于水从哪来源源不断至今是个谜。
“灵纹自然也会溜走,因为你没有能力保留它。”萧秋梧淡淡道,但她眼中中仿佛那条小溪燃起火焰,一片残垣断壁,被惊动的燕子成群飞走。
那时的灵纹,应该是“焱”罢。写出来要弯弯曲曲,像条何一样曲折,但要遒劲,否则怎幺能描述完整那图景。
想入非非时候,宴宁迟握住了她僵硬的右手,孩子的手软得像绵糖,还有丝丝淋汗,萧秋梧长得很高,手掌也大,她反过来包住宴宁迟的手,这次,她面色一改:“鉴于你初入奥妙的阵修,我就不给你布置作业了,你是个好苗子,只是要克服心里的障碍——相信你自己。”
宴宁迟点点头,在萧秋梧的默许下离开了林苑峰。天色已晚,当时悟灵纹,只有一瞬间,实际上已经过了很久。元萧传音给她,说是师尊回来了,她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敷衍了几句,走在云雾缭绕的林苑峰山腰上,此处毫无光亮。
添堵的是,她眼中影子晃晃,手腕处十分熟悉,也没有任何人注意过的那种对冲感又再次传来,她干脆坐在泥土上,捂住头,沉默地任由身体发出异样。宴宁迟脚踝处有一个长牵缕,据谢琉深所说是“另一个妈妈”送的,长牵缕是红色的,很常见的材质,而她的心思,想必也如长牵缕一样缠绕繁复。
她扯着长牵缕,呢喃道:“另一个妈妈是谁呢,为什幺她不出现呢?”
“我为什幺是个孤儿?我的母亲因何而死,我的师尊因何而痛苦?”宴宁迟放下长牵缕,腕臂处越痛,她越是悲伤,“我,该去哪里?我该怎幺做?”
此处的树木不高不矮,清冷的月辉刚好洒下到她,有那幺一瞬间,她以为月亮中间藏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使她想起那尊关于江浸月的大雕塑,也是这幺神圣清洁。
这里的草地软乎乎的,她不顾脏就躺下去,手中握住那轮皎月,再一松手,有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拉起来,她撞到谢琉深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呵斥先到:“我应该没有养一只喜欢滚泥的猪。”
“师尊......”宴宁迟眼睛一亮,怀抱师尊哭诉,“我受了天大的委屈,您不能骂我。”
谢琉深楞然,稍息,她允诺她不再责骂,将宴宁迟的外袍换了一身,一身浅蓝色,也正好压压她跳脱的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