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高乐的童年,是裹着苦霜的糖。
妈妈们关系糟糕,都不是合格的家长。常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爆发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地裂山崩,待到平息,往往只剩“圣战”的余烬。
她们需要发泄怒火的空间,事后又各觅温柔疗愈心神,预备将来又一场唇枪舌战拳脚相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怎会惦记子女。
每当这时,照亮她,温暖她,全心全意保护、永远陪伴着她的人,只有姐姐任云涧。
家中战火纷飞,姐姐就牵着她的小手,悄悄离开窒息压抑的家,到屋后山林散心。
没有发小,姐姐便是她唯一的玩伴。陪她游戏。摘花追蝶,捕鱼捉虾,念故事书,在鸟语花香、绿水青山的村里撒野放泼,拿出不宽裕的零花钱去小卖部买零食。当她举着甜蜜蜜的糖果递向姐姐,问想不想吃,寡言忧郁的姐姐总是淡淡一笑,摇摇头说不爱吃。
姐姐怎幺不爱吃糖果呢?
那幺甜,甜到可以忘记任何难过的事。
后来,她渐渐懂事,才明白,姐姐哪是不爱,是对她好,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她。
妈妈们脾气暴躁,又或者根本不爱她们。姐姐犯点小错,动辄受骂挨打,她看着,“黄金条”在空中甩得飒飒作响,狠狠落到姐姐背上,但姐姐绷着脸,不掉泪,一声不吭。若她不听话惹家长生气,姐姐旧伤未愈,也毅然挡她身前,替她受罚。
她爱哭,姐姐却相反。唯有一次,是小学时妈妈去世,那天做完沉闷的法事,大家都散了,母亲像脱缰的野马,去寻旧爱。姐姐一个人跑回新坟前,痛哭了一场,好像要把积攒的委屈全哭出来。
一切痛苦,对此,姐姐解释,妈妈们是包办婚姻,是远房表姐妹。爷爷奶奶在世时,她们还能装装样子维持表面和谐,老人家先后撒手人寰,这段不幸的结合就原形毕露,撕破了脸。
本就各有所爱,出轨、不爱子女也是常情。
“愿意抚养我们,已经算尽责了。”
大她四岁的姐姐平静地告诉她。
姐姐并不恨,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
“虽然梦想拥有幸福和睦的家庭,但她们,同样是逼得没办法的受害者。差点像《祝福》里的祥林嫂,被大汉按着磕头流血地成亲了。”
所以,任高乐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但每次都被姐姐轻轻敲头,严肃地教训“不许再这幺想,不要怨天尤人,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别太脆弱,哭也没用……”没人心疼的眼泪,远不如东逝的流水。
任高乐记住了,从此也只听姐姐的话。
她性软胆小,上学后,时不时被同学欺负而不敢声张反抗。一次体育课,书包被同学藏了起来,放学死活找不到,她独自踱在回家的田埂路上,边走边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姐姐知道后,没说什幺,冷着脸,默默替她擦去眼泪。次日下午回家,她就看见姐姐挨打了,木棒在母亲手里跳舞,砰,砰,砰,邻家三外婆赶来劝阻都止不住,她见了血,吓得哇哇大哭。
那天,姐姐没吃晚饭,也没上床陪她看电视,在起风的屋檐下跪到半夜,好几天没去上学。
任高乐返校后,得知了事件全貌:姐姐特意去小学校找了那藏她书包的同学的麻烦,狠狠揍了对方一顿。她心里酸涩得直想哭。
从此,再也没人敢欺负她,大家都知道,她有个人狠话不多的亲姐姐。
姐姐是人生的避风港,候鸟终要南飞,她也依恋着姐姐,像凌霄花,缠绵地攀附。
有什幺要求都可以和姐姐提,有什幺委屈都可以和姐姐诉说,姐姐无所不能,可以解决一切困难。
享受着姐姐的爱护,她很少去想,姐姐也是普通人,有七情六欲,爱写小日记,也曾因心上人的离去而心碎。只是在她面前展现坚强的一面。
依恋随年月慢慢变质,任高乐爱上了亲姐姐。
不是亲情之爱,而是炽热的恋人之爱。
想和姐姐结合的恋人之爱。
当情愫觉醒,她发觉对姐姐的爱恋以排山倒海之势,在心头奔腾汹涌,没有分毫气力抵抗。她庆幸自己分化成了omega,这样,就可以被姐姐标记,缔结永恒的伴侣关系。
青春期悄然降临,性意识萌发。和alpha的姐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任高乐很难动心忍性。
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变态。
自告奋勇说洗家里的衣服,实则是拿姐姐的内裤自慰,闻着布料残留的信息素,手指在穴内徒劳地进出,触不到深处的敏感点。
她不止一次,在姐姐洗澡或解小手的时候,“不小心”闯入卫生间。假装害羞地捂住脸,透过手指的缝隙,如饥似渴地窥看姐姐完美的身材。
隐隐约约的腹肌之下,吊着垂头丧气的肉棒。
通过疲软状态的大小,她可以脑补出勃起的尺寸,为后续下流禁忌的幻想添砖加瓦。
姐姐分化后就分床睡觉了。但她常常厚脸皮黏过去,挤同一张床。静谧的深夜里,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她欣赏着姐姐毫无防备的睡颜,偷偷抚摸平时绝不可能触碰到的肌肤。
姐姐会无意识地晨勃,她喜欢睡裤拱起的弧度。拍过无数张照片,每次看了,下面总会湿得一塌糊涂,难以打理,所以她白天强忍着不看。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姐姐,偷亲无数次,喊过千百遍喜欢姐姐,要永远在一起,姐姐难道还不明白,自己揣的是什幺心思?
姐姐是怎样想的呢?
她不敢直白说出口,唯有来去的暗示。无时无刻不在期待,姐姐了解这份心意,有所回应。但姐姐就是块油盐不进的大石头!
只得伤心失望与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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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云涧来到医院交完费,任高乐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满身插着冰冷的管子。
她心疼不已,向辅导员请了一周假,在外面租了张简易床日夜守候,她知道妹妹醒来后希望第一眼看到自己。
等妹妹转回普通病房,任云涧终于松了口气。
以往,她都是直接闯进病房,恨不得马上见到心爱的妹妹,说说话,叙叙近况。但想到前几天那本妹妹推荐的r18骨科小说,她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以什幺心态面对妹妹,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她不是傻子。
妹妹也算半个大人,这些年,许多行为渐渐逾了矩。她不是没发觉,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往那方面想,也不便出言制止。
她不想戳破什幺窗户纸,把姐妹之间的关系搞得很尴尬。毕竟,她们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
那本小说,算是把那块遮羞布扯开,叫她不得不直面妹妹那可能存在的不伦之情。
“姐姐!”任高乐还有些虚弱,笑容灿烂。
任云涧自小习惯掩藏情绪,这次,她亦是如此:“嗯,给你买了些喜欢的水果,还熬了补汤,现在喝吗?”
“要喝!姐姐喂我嘛。”
“好。”任云涧摇高病床,打开保温壶倒了盏热汤,她吹凉汤匙,递到任高乐唇边,“来,小心烫。”
“唔,好喝!姐姐的……”任高乐夸赞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褪色了,藏满爱慕的眼神刹那间转为茫然与震惊,她的视线在任云涧脸上游离,不确定地耸了耸鼻子,小声念道:“姐姐身上有别的omega的味道。”
“是吗?”
任云涧愣了下,深感意外与不解。离开云知达家的那天,就细致地洗过澡,按理说身上不应该留有味道了。这几天在医院守着,虽然条件不好,但她也擦过几次身体。
怎幺可能,还有云知达的味道。
她们也不曾实践过当下流行的玩法——双相标记。
任云涧从不习惯撒谎,只得生硬地解释道:“你多虑了,可能是不小心蹭到哪个omega,沾染上味道了。”
这话骗不了任高乐。薄薄的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她倔强地埋着头,想象姐姐胯下的肉棒疯狂进出别的omega的身姿,天塌了,活像丢了魂,木然地吮着汤,尝不出一丝味道。
姐姐,找到别的omega,要离开她了吗?
不是说好两个人要一辈子相依为命吗?
明明答应她此生不婚配,将来攒钱买辆车,载着她赏玩大好河山。看东方的不夜城,南方的水城,西方的戈壁滩,北方的大雪……
可是,如果姐姐结婚生子,这一切都会成空,到那时,姐姐的重心与爱,将要全部投向新家。到时候谁来爱自己呢?
“姐姐,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嗯。”任云涧应着,感到困惑,她不知道妹妹指的是哪一句。她对高乐说过太多话了。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任云涧毫不犹豫:“当然。”
“如果交了女朋友,一定要告诉我哦。”
“当然,首先带给你看。”
听到这回答,任高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她努力扬起了笑脸:“姐姐,我爱你。”
张开胳膊,不顾手背的输液管,用力抱住姐姐。她想汲取姐姐的气息,姐姐的信息素。无论发生了什幺事,姐姐又遇到了什幺人,只要此刻属于她就好。
“我……我也是。”任云涧呼吸发颤。
这时,病友的家属提着水壶走进来了。
“你们姐妹感情果然好啊。”
“哈哈。”
任云涧想要结束这个过于亲密的拥抱,但妹妹却不愿撒手,她闭上眼,心里头翻涌着无助和恐惧。
朝夕相对的妹妹,当真爱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