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昏黄,夕阳基本散了。
许若眠悄无声息地躲在拐角,手心却止不住沁出冷汗。
她第一次见程昭野这副模样,或者说——不是第一次。
记忆深处,那个放学后浑身带血、眼神冷的少年,像一把倔强的刀,深深插在她童年最柔软的地方。
那天,她吓得一整晚没敢睡觉,从此小心翼翼同他保持距离。
可现在,她却又一次置身这样的场景。
不远处,七八个混混围成半圈,香烟的火星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烟草味。
霓虹灯从巷口撕开一块冷光,落在少年肩头。
少年穿着松垮的校服外套,拉链没拉,里面是价值不菲的校服衬衫。袖口挽到手腕,露出一截干净的骨节,冷白的肤色衬得青筋分明。
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指骨微微绷紧,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拎着打火机,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摩挲金属壳,火舌“啪”地亮起,映出他眼底一抹游离的暗光。
危险、漫不经心,却又压得人透不过气。
“程昭野,你他妈挺狂啊。”带头的阿金叼着烟,脸上的疤十分狰狞,语气阴冷,“敢截老子的生意?”
程昭野半低着眼,唇角勾着似笑非笑:“收保护费?就你这点本事。”
他十分钟前就瞥见这伙人堵在巷口,显然又是来讹学生钱的。
收拾完他们本来刚好能赶回去——小绵羊还在等他,他答应过十分钟就回去。可偏偏这群没眼色的废物,非要在这时候挡他的路。
“操!”阿金啐了一口,抡圆拳头骂骂咧咧,“那你什幺意思?还勾搭老子的女人?”
话音刚落,程昭野眼皮才慢吞吞擡起,眼底寒意倏地收紧。
“谁?”
他像是终于听清,薄唇轻抿,漫不经心:“没印象。”
程昭野眼皮都懒得擡,仿佛对方只是在嗡嗡叫的苍蝇。他满脑子都是许若眠会不会等急了、会不会又偷偷跑掉,根本没把对方的叫嚣听进耳里。
阿金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忽然咧开一个恶意的笑,话锋猛地一转:
“哦对了,说起女人……你最近是不是像条狗一样,到处在找那个姓许的丫头?叫什幺眠的?”
程昭野摩挲打火机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阿金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笑容更加猥琐下流,声音刻意压低了,却足够让在场每个人都听见:“没想到啊,野哥好这口?看着清清纯纯的,还是个小青梅?”
“玩起来是不是特别带劲?你最近盯她盯得那幺紧……怎幺,是怕被别人先尝了味道?”
“……”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昭野一直半垂着的眼睫猛地掀起。
眼底那点漫不经心的散漫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暴戾的冰冷。
他周身那股压抑的气息骤然变得尖锐而危险,像是终于被触及了逆鳞。
“你,再说一遍。”
阿金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慑住了一瞬,但仗着人多,又强撑着嗤笑:“怎幺?说到你心肝了?那种货色不就是……”
下一秒,风声乍起。
没人看清他怎幺动的,只见程昭野脚尖一勾,踹翻身边一只玻璃瓶,趁阿金分神,整个人猛地欺身上前,一手揪住他衣领,另一拳直直砸在颧骨。
“砰——”闷响震耳。
阿金整个人被压在墙上,后脑重重撞上水泥,牙齿磕裂,血腥味瞬间弥漫开。
周围的小弟一愣,随即一拥而上。
积水被溅起一地碎花,许若眠迅速捂住嘴,指尖微凉,心口却被震得生疼。
她站得远,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幺,只看见程昭野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骇人,出手狠厉得让她心惊。
少年出手的狠劲,她不是没见过。
可她没想到,隔了这幺多年,那份凌厉的压迫感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愈发尖锐,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撕裂。
程昭野的动作凌厉,像在宣泄一腔不耐,拳风破空,砸在骨节的闷响一声接一声。
他没戴手套,指关节磕裂,血顺着骨节蜿蜒,和下水道声混在一起,滴落在地。
可瞥他的表情,始终淡得吓人。
眼尾被汗水打湿,眉骨凌厉,黑发贴在额角,沿着紧绷的下颌线蜿蜒而下。薄唇紧抿,呼吸压在喉间,冷白的脸庞在霓虹下像刀削。
熟练得过分。
他一手拎着阿金,将人重重摔在水泥地,靴尖踩住他的手腕,骨头发出一声脆响。
阿金疼得嗷叫,破口大骂:“操你妈——”
“再骂一句,舌头一起打断。”
少年嗓音低哑,像压过暗火,冷得没有一丝情绪。
阿金剧痛之下,神智都有些涣散,却仍不服输地瞪着血红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断断续续地狞笑:
“你……你就这点本事?护得那幺紧……那妞……迟早被更多人……”
空气仿佛一瞬凝固,连雨声都被压进骨缝。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狠狠砸下!
血花溅起,混着雨水,晕开一圈触目惊心的红。
许若眠屏住呼吸,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程昭野的身影在霓虹下拉得极长,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冷漠、暴戾。
“上!”
几个旁观的混混突然一拥而上,砍刀在昏暗的霓虹下冷冷反光。
许若眠瞳孔一缩,呼吸陡然凝住。可还没来得及尖叫,一道破风声已经抢先响起。
“砰!”
程昭野擡起腿,靴尖狠狠踹在离他最近的混混腰侧,那人整个人横着飞出去,重重撞上墙,狼狈滑落。
“艹,野哥——”
这声低呼,带着莫名的兴奋。
许若眠猛地擡眼,才发现程昭野不是一个人。
三个熟面孔——他几个跟班,此刻正一脸狞笑,拳头紧握,冲上去和那群人硬碰硬。
风吹过,打斗间勾勒出少年纤瘦精悍的线条。
动作狠准,每一下都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意。
他们配合得几乎本能,仿佛早就打过无数次。有人挥拳,有人锁喉,有人拎起木棍狠狠砸下,闷响一声接一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许若眠只觉得腿一软,整个人死死抵着墙,指尖冰凉,心却像要跳出嗓子眼。
这哪里是她小说里看的“中二校霸”?
这分明是——真的会死人。
怪不得她永远当不了女主角。
这样的场面,她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一阵风卷着湿气拂过,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巷子,偏僻、昏暗,连监控都没几盏。
如果——真出事呢?
她不敢想。
程昭野的身影在乱战里格外醒目。
他一拳砸下去,带着狠戾的力量,指关节崩出细密的血痕,顺着骨节蜿蜒滴落,雨水瞬间冲淡,又被溅开的污水染回一片脏红。
可他像没感觉,整张脸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呼吸压在喉间,肩胛的线条随动作一下一下绷紧。
“野哥,别玩了,再拖下去有人要报警——”
有人低声急促提醒。
程昭野却像没听见,擡起靴尖,又一脚狠踩在阿金手腕上,骨节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吓得人头皮发麻。
“这条街,以后你们要是敢再踏一步——”少年低低俯身,嗓音冷得像刀刃划过血肉,“舌头都给我剁干净。”
阿金疼得满头冷汗,嘴里却还在颤抖着骂:
“程……程昭野,你他妈装英雄——”
“英雄?”程昭野嗤笑,薄唇冷冷一挑,眼底却泛起一抹极轻的戾色,捏住他下巴,骨节绷得死紧:“老子要真装,就先把你牙齿全卸了。”
话音未落,他挥拳便要砸下!
然而就在这一瞬,旁边一个原本被打趴下的混混竟挣扎着爬起,抄起半截锈蚀的铁管,发狠地朝程昭野的后背抡去!
“野哥小心!”有眼尖的小弟惊呼。
程昭野反应极快,侧身疾闪,那铁管带着风声擦着他的肩胛砸落,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可几乎是同时,另一侧又有人扑了上来,混乱中,一把弹簧刀悄无声息地递出,精准地划过程昭野格挡的手臂!
“嘶——”
少年猛地抽了口气,动作因这突如其来的刺痛而滞了半秒。鲜血瞬间从他小臂外侧涌出,迅速染红了白衬衫的袖口,在那片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攻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紊乱。
原本被他绝对压制的人群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顿时重新鼓噪起来,攻击变得更加疯狂密集。